胡小醉盯着我看了半分钟,确认我脑海里没有其他想法,他才缓缓道:“你住的土地庙塌了,初二塌的,二迷糊没出来。”
“啊?”
我满脸震惊,还有点后怕,如果我还在土地庙,被砸死的就是我了。
二迷糊,哎呀,我的二迷糊呀。
想着想着,我的眼泪就下来了,胡小醉安慰道:“二迷糊死了是好事,完成了使命,下辈子能托生个好人家,守村人就是这样,镇四方邪祟,迎六路财神,压八方厉鬼,守护一村一镇平安,守村人没几个长寿的,使命完成了,人也该走了,都是天意。”
二迷糊的死让我觉得有些伤感。
胡小醉叹息道:“其实,我很羡慕你,生而为人,我是个兽,积攒功德,修炼一辈子,渡过重重劫难,才能换来人形在世间走一遭。”
“做神仙不是更好吗?”
“呵,谁不向往人世间的繁华呢,深山老林我住了六百年了,连门口有几根草我都记得一清二楚。”
胡小醉继续道:“我们不是神仙,只是山精地灵,人世走一遭,再往上修炼,才能成为神仙。”
“那我祝你早日成仙。”
“哪有那么容易......”
我和胡小醉有一搭没一搭聊了好久,不知道为什么,我对胡小醉的印象也好了很多。
在酒馆认识胡小醉的时候,我只是被她的美貌吸引了,再后来,我发现胡小醉有些看不起我。
以我的身世,自卑感沁入骨髓,我排斥周围的一切,看不起我的人,我更是敬而远之。
我想疏远胡小醉,或者说躲着胡小醉。
今晚的对话,让我对胡小醉有了一个重新的认知,她只是一个想成为人的小妖。
胡小醉只要不板着脸,也很可爱,举止投足间像是一个懵懂的少女,烤红薯烫到手她也会去摸耳朵,把耳朵上摸得都是灰黑,她也很真实,高兴就笑,不高兴就直接说出来。
有那么一瞬间,我理解了商纣王,这样的小狐狸,谁能不喜欢呢?
胡小醉也有点笨,烤地瓜很烫,她就左右倒手,而不是想着找个地方放下来,不过样子倒是很可爱。
我有点想娶她。
当我有这个想法的时候,胡小醉盯着我好一会,脸颊也瞬间红了。
我也有点不好意思,忘记了胡小醉能看透我的想法。
胡小醉认真道:“你的想法是认真的吗?”
我没有犹豫,直接点头。
胡小醉莫名地来了一句:“好想让你快点长大呀。”
“长大也有长大的烦恼,现在咱们不也挺好的吗?”
胡小醉的表情由喜转悲,她抽着鼻子道:“正月十五月圆夜,我要开始闭关了。”
“嗯?要多久。”
“一年,最少得一年。”
“啊?那我怎么找你?”
“马师傅会让你跟着三奶奶,我不在了,狐仙奶奶会派别的精灵下来,我去修炼,你也认真学习,说不定明年这个时候,咱俩就能完美配合了。”
我诺诺道:“我说的不是给人看事,我是说,万一,万一,万一我想你了,怎么办?”
我的声音越来越弱,胡小醉眨着明亮的大眼睛看着我,火光在她眼中跳动,好像包含了很多话,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这一晚,我抱着胡小醉入睡,心里出奇地安静,或者说,心无杂念。
胡小醉枕在我的手臂上,背对着我,她头发的气息,很迷人。
胡小醉应该是没什么安全感,她弓着身,恨不得把自己团成一个球,外面有任何风吹草动,哪怕是夜莺啼叫,熟睡中的胡小醉身子都会抖一下。
一条手臂让胡小醉枕着,一条手臂抱着她,手掌自然滑落在她的肚子上。
我知道她睡着了,我的手,或上或下,都会得到我一直梦寐以求的触感,但我没有做,或者说,根本没有这个想法。
也许就是在这一晚,我下定了决心,我要保护胡小醉,我要成为一个堂堂正正的出马仙儿。
清晨,冬日的阳光透过木屋的缝隙射了进来,强烈的光线宛如一把利剑,割破了我的美梦,光线又好像一位魁梧的甲士,将我羸弱的身体从幻想中拎回现实。
手臂空荡荡的触感让我猛地起身。
胡小醉不见了,只留下盖在身上的披风。
我发了疯似地冲了出去,光脚踩在厚厚的白雪上,大吼着胡小醉的名字。
秃山拢音,空谷传响。
我竭尽全力一声接着一声喊着胡小醉。
回应我的,只有声声回音。
我哭了,哭得十分委屈,像是丢掉了玩具的孩子。
胡小醉离开了,也带走了我的灵魂。
我浑浑噩噩地下山,进了村见到人也不会打招呼了。
如行尸走肉般回到马师傅家,家里已经恢复了平静。
马师傅看见我,只是点了点头,拉着我的手往屋子里带。
见我沉默不语,马师傅把昨晚的事说了一遍。
我出去后,孩子们渐渐停止了哭声。
孩子们也把昨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话说昨天早晨,这群孩子相约去他们村子后面的山上放兔子套。
在路过坟地的时候,有人眼尖,看到有一家祖坟前面放着两包烟。
一群半大小子对烟也是好奇,于是乎就打开分着抽了。
套兔子,采山枣,孩子们在山上玩了小半天,也挺乐呵,你一根我一根,六个人分着抽完了两包烟。
当夜,这群孩子做了同一个梦。
梦中,他们被五花大绑,身子困在一个一人高的铁笼中,好像猪笼一般,这群孩子就躺在地上,四周一片黑暗,能听到的只有吧嗒吧嗒抽烟袋锅子的声音,听声音,人数还不少。
这群孩子想说话,不过嘴好像被封住了一样,干着急,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这样困了好久好久,直到突然醒了哇哇地大哭。
我有气无力道:“师父,狐仙说他们得死一个。”
“是呀,三奶奶说抽了烟的,自己买一条烟送到坟地上去,然后就不用管了,也不用买好烟,买白色的红梅就行,两块钱一包,17块钱一条。”
“那怎么还会死人?”
“穿貂那娘们,家里的孩子都承认抽烟了,她非说自己孩子没抽,不用整这用不着的,他家老爷们还怕媳妇,三棒子打不出来一个屁,没招啊。”
“咱们帮着出钱呢。”
“不行,咱们买一百条都没有用,得他们自己出钱才行。”
我顿了顿,疑惑道:“穿貂家里应该挺有钱的,十八块钱也不多,为啥不办了呢?”
“那谁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