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人多嘈杂,有附近住户来买海鲜,也有搬货的力工在人群穿梭,路边很多日用品和吃食摊子,品类繁多,像是一个大型市场。
林氏边走边看。
来到这里有一段日子了,每当置身人群中,总有种不真实的恍惚感。
“哥你等等我,这有卖油饼的,我买两张饼路上垫垫肚子,你要不要也买两张?”
旁边一道声音把她扯回现实,下意识看过去。
说话的兄弟二人身上又脏又黑,衣服皱巴的像咸菜干,比乞丐好不了多少。
就算数月干旱的村人都没这么狼狈,但在码头却很常见,兄弟俩应该是刚从船上下来的船工。
另一个汉子怀里抱着包袱,老实的摇头:“我就不买了,回家正好是晚上,你大嫂肯定做饭了。”
“两张饼才十文,这趟结了二两工钱...” 买饼的汉子话说一半闭上嘴,想起码头人多眼杂,“行吧行吧,那我自己吃了,你在旁边等着别乱走。”
一张饼比巴掌大不了多少,十文钱确实贵。
林氏脚下没停,看了两眼就走远了。
到了茶摊,果然有镖局的人在歇脚,因为李石的关系,镖局的人看到林氏母子十分热络,请二人喝了茶,并告知距离回程还要等一个时辰。
崔景文坐在茶摊上干瞪眼,灌了一肚子茶水,一个时辰就是两个小时,干等着多没劲。
“娘,要不咱进城逛逛吧?”
镖局的人探头道:“你们第一次来这边吧?城门进去就是西市,有好多外地来的稀罕东西,咱们那边见都没见过,不买也能开开眼。”
崔景文迫不及待想去,林氏起身道:“那我们就去逛逛。”
“哎对,东西我们兄弟帮你看着,你们就放心去逛,回来一根蟹毛都不带丢的。”
林氏笑着道了谢。
临海交通便利,确实有很多东西是青阳县没见过的,但也只对古人有效,落在林氏母子眼里,每一样东西都很熟悉。
比如当地人眼中稀奇的香料,在林氏看来就是馋人的炖肉佐料。
豆蔻、丁香、桂皮......
大手一挥,各买了一包。
布料也比青阳县卖的便宜几文,林氏买了几块柔软的细布,回去贴身的衣服穿。
回去的路上,马车里没了货物,但被他们买的东西塞的满满当当。
车队特意绕了一下,把人送到下河村外。
林氏多给了二十文作为感谢。
昏黄的夕阳映在村口,崔景文咬牙搬起裙带菜,左肩挂着捆调料的草绳,右肩背着布料。
林氏不忍心:“把布料给我吧。”
“不沉,我能搬动。” 崔景文强撑着往前走,“明年我一定要考个秀才,考中后第一件事就去买马车,以后买东西直接运到家门口。”
从村口到崔家老宅还要走十多分钟,崔景文憋着一口气,飞快往家赶,生怕卸了力。
要累就累他一人行了,不能让娘累着。
林氏内心触动:“过一阵盖了新房,咱们就买头牛,买了牛就省事多了。”
崔景文顿时停下脚步,双眼放光:“对啊,牛能耕地还能拉车,就不需要马车了。”
心中那股劲头顿时散了大半。
那就不急着考秀才了。
“不过...” 林氏继续道,“牛车耐力不行,并且走的慢,勉强能跑一趟青阳县城,要去隔壁县,还是得有马车。”
崔景文眼前泛黑,胳膊一软,竹筐被放到地上。
说到底,他还是读书的命。
崔景文靠着竹筐,滑坐在地上:“胳膊没劲了,先歇歇......”
“三婶!你们回来了!”
四郎兴奋的从远处跑来,像被弹弓打出来的石子,咻的一下跑到林氏眼前。
看到地上的裙带菜,二话不说,端起来就往家走。
崔景文傻眼了:“你放下,屁大点的孩子抢我的活,不嫌沉吗。”
四郎边走边回头:“沉吗?还好吧。”
崔景文嘴巴张张合合:“不是...那可是三十斤!”
四郎端着筐子,毫不费力的掂了掂:“不算沉,可能最近吃饱饭了,我们快回去吧,阿奶要等急了。”
崔景文大受打击。
他就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吧!
崔老太守在门口,看到林氏母子回来,悬着的心总算落下。
“回来了就好,那个...” 看着大包小裹的东西,克制着不多问,摆摆手让林氏回屋歇口气,“晚上你不用做饭了,等会我多熬点菜粥,你拿回屋和孩子吃。”
“谢谢娘。” 林氏笑吟吟应下,“临东县海鲜便宜,我和景文买了些螃蟹和生蚝,海鲜不能过夜,吃完饭咱们一块吃螃蟹。”
崔老太顺嘴接道:“螃蟹有什么吃头,去了壳吃不到二两肉,塞牙缝都嫌硌嘴,还不如实实在在割半斤肉......”
“咳咳!”
崔老汉黑着脸进院,瞪了崔老太一眼,扭头笑着接话道:“我和你娘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没吃过几回螃蟹,待会我要多吃两只。”
崔老汉进院后,崔成良和几个孩子后脚也进了院子,小五和小七新奇的打量筐子里的螃蟹。
“我这就洗洗蒸上,爹管够吃。”
林氏带着两条小尾巴回了屋。
小七伸手戳了戳竹篓,缝隙间正好有一只螃蟹疯狂吐泡泡:“原来螃蟹长这个样子,三婶,螃蟹这么多腿,走路会不会打架?”
小六眼疾手快拦住小七:“别动,它的钳子会咬人,很疼的。”
小七佩服道:“六哥懂得好多,好厉害!”
小六把脑袋别开,小脸闪过一丝尴尬,也没多厉害,就是被咬过几次长记性了。
说话的时间,林氏拿出大盆,装满水把螃蟹倒进去,用笊篱按着螃蟹反复冲洗。
螃蟹没有捆绳,挥舞着钳子与命运抗争。
抗争失败后,被林氏装进了锅里,四十多只螃蟹,锅盖都差点合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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