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名道人年龄大约六十来岁,头发胡子都已花白,但精神饱满,目光炯炯有神,进屋后便仔细打量着李木杨。
巢元方给二人相互引见,简单寒暄过后,李木杨便屏退旁人,开口问道:
“孙真人此次来洛阳是有事要办吧,不知晚辈能帮上什么忙?”
李木杨从孙俞的着装和褡裢就能看出这是远道而来的,但也不是第一天到的,来悲田坊绝不是想找个落脚的地方,所以开门见山的问道。
“李医博真是快人快语。”孙俞会心一笑,看向巢元方。
巢元方道:“护国天师桓法嗣你听说过吧?”
李木杨想了想道:“哦,就是主持改火仪式的天师吧,弄的很热闹,他怎么了?”
巢元方点点头,随后讲了桓法嗣的事。
桓法嗣如何当的天师这些都是简单略过了,后来桓法嗣以给王世充寻找长生不老药为由,出去游方各地,途中被孙俞遇到了,而孙俞发现桓法嗣在炼制一种丹药,炼制了很多带回了洛阳,这种丹药名叫‘五石散’。
‘五石散’又称‘寒食散’,最早是由汉朝张仲景研制的丹药,它的主要成分是石钟乳、紫石英、白石英、石硫磺、赤石脂五味含矿石药合成的一种中药散剂,附之以防风、人参等数十种草药。
张仲景发明这个药方,是给伤寒病人吃的,因为这个散剂性子燥热。
可是这种方子在后期出现了很多弊端,张仲景也不再推崇,但还是被人沿用下来,在魏晋时期成了流行药,很多文人墨客贵族都喜欢吃,吃了‘五石散’就会让人浑身燥热,患得患失,差不多就是喝醉酒的状态,疯疯癫癫,四处乱跑,根本没有心思在乎别人的眼色,甚至不知天地为何物。
在隋朝时,杨坚曾经禁止过一段时间,而现在桓法嗣又再次炼制这种丹药,而且还进行了改制,孙俞在跟踪的一段时间内发现,现在的‘五石散’不仅仅是让人患得患失,疯疯癫癫,还会让人上瘾,长期服用必将会七窍流血而亡。
桓法嗣炼制了大量的这种‘五石散’,孙真人怀疑他是要将‘五石散’卖到民间,如果这种‘五石散’流入民间必将毒害百姓。
李木杨听完这些也大概明白了这个‘五石散’的意思,其实在后世他也听说过一些,只是没想到在这个世界还真有人这么做。
“那么,孙真人来悲田坊的意思是?”李木杨问。
孙真人道:“我来洛阳之后,先是将这件事告诉了元方兄,元方兄也将此事禀告给了郑国皇上,可是皇上不认同,甚至包庇桓法嗣,还说这是魏晋之风,人们喜欢饮酒、服药、纵情山水那是证明百姓安居乐业了,这是好事。没办法,我们又去找了王远知道长,希望他能出面阻止桓法嗣,结果王神仙说,在洛阳城能阻止桓法嗣的只有你李医博了。”
“我?”
李木杨愣了愣,看向巢元方,巢元方也是苦笑的摇头,他也不明白王远知为什么这么说。
王远知被称为活神仙,活了一百二十岁,深受百姓敬重,但也不该如此乱点兵吧?而且他和李木杨也没见过几次面。
李木杨有些无语,让他跟国师作对这可不是个好事,前些天刚偷了皇宫里的金子,转身又去找国师的麻烦,这就有点胡来了,也是很棘手的事。
再说了,桓法嗣制造五石散也是为了赚钱,眼下能买得起五石散的都是有钱人,他还没有闲心去管那些富人,不过,从医生的角度讲,他又不能眼看着五石散摧残百姓的生命。
而且眼前这位道长千里迢迢跟踪桓法嗣也是为了防止这种毒药进入民间,可见此人非同一般了。
李木杨仔细看了看孙俞,忽然想起一个人来,问道:“敢问孙真人可认识药王孙思邈?”
孙俞和巢元方都愣了一下,相互看看,随后都是哈哈一笑。
巢元方道:“我说的没错吧,李医博精明的很,这种事瞒不住他。”
孙俞笑道:“没错,贫道就是孙思邈,只是药王这个称呼可不敢当啊。”
李木杨连忙抱拳再次施礼,他也明白孙思邈隐姓埋名的意思,因为都知道李唐正在找孙思邈想要给某人治病,而王世充也在找孙思邈,却是为了阻止给某人看病,孙思邈没有回长安却是在追寻桓法嗣,说明他的内心想法和李木杨是一样的,不会因为一个人的病而放弃更多需要帮助的人,即使那人是皇亲贵胄,这一点也着实让李木杨钦佩,在古代这种阶级地位明显的社会,这种医德之心实属可贵。
“这样吧,孙真人如不嫌弃就先在悲田坊住下,桓法嗣的事也不是一两天能有结果的,我先让人暗中观察桓法嗣的动向,看看他是如何处理那些‘五石散’的,咱们再做打算。”
孙思邈连忙点头道:“这样甚好,贫道也不想住在王远知的道观,游方多年散漫惯了,他那规矩太多,哈哈。”
孙思邈笑了笑,又道:“不过,贫道也囊中羞涩,付不起这里的房钱,暂且记在巢太医的账上,如何?”
“孙真人真是赖皮,晚辈哪敢找巢太医要账啊,不过您别忘了我这里是悲田养病坊,我怎会让您这么一位神医闲着,就算不给人诊病,也要指点一下这里的医人啊,就算费用了。”
“哈哈,好说好说,指点谈不上,切磋倒是可以的,贫道刚进院时就闻到一股子地黄味,我猜测你们在炼制某种丹药,贫道现在就去看看,也好切磋切磋。”
孙思邈说话办事也是雷厉风行,说完便起身闻着味就出去了,似乎很急于知道这是在炼制什么丹药。
李木杨张了张嘴,起身去追:“喂,孙真人,这样不好吧,这可是我们悲田坊的秘方啊...”
巢元方捋着胡须哈哈大笑着。
就这样,悲田坊多了一名神医,而且是精通草药的药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