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三的晚上,天空升起一弯新月。
寿安城墙五里之外的唐军营地,多数军兵都已睡去,只有守夜的卫兵行走在营中,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上有四座三丈高的临时木制了望台,上面各有一名值守卫兵四下踱步着。
三万大军的营地占地大约五亩地,显得有些密集,但也便于管理,帐篷整齐排列,边界明晰,一旦有人私自离开帐营或者进入帐营都看得很清楚。
不过,在这样的夜里,了望台的能见度也不过百步左右。
北面的洛水静静流淌,泛着微光,河岸两边的田野漆黑一片。
洛水北岸,五名黑衣人弯着腰沿着洛水朝上游跑去,如同蜿蜒前行的蟒蛇。
而南岸的营地,如同夜间的一道风景,篝火微闪,帐篷连绵起伏。
当到达一座小桥边时,五人便趴在了地上,改成匍匐前进,过桥,大约又爬行了五十步左右,便停止了,再往前就会进入了望台的视野之中了,但这里距离他们的目的地还有两百步之远,五人横向一字排开,趴在地上便一动不动了。
距离天亮还有半个时辰的时候,半空中出现薄薄的雾气,这种雾气对于高空中了望台上的人来说是不利于观察的,但此时天快亮了,那些值守的卫兵也放松了警惕。
然而,一直未动的五人如同苏醒的蜥蜴一般,朝营地再次缓缓爬行。
距离营地粮仓还有百步远时,他们停住了,纷纷掏出了两只如箭般的物品呈某一斜度指向了远方。
到得某一时刻,五人相互点点头,随后打开火折子点燃了引线,在几声闷响中,火箭飞向了营地,在空中留下白色烟雾状的轨迹,只不过在雾气中并不显眼。
靠近这边的值守卫兵似乎察觉了某种动静,弯腰望向岸边的方向,然而还没等他视线收回,就听“砰砰”的几声,在粮仓的位置升起了数道火光。
卫兵顿时傻眼了,刚要拿起铜锣敲击,又听野地里传出几声闷响,本能的直接看向粮仓,果然“砰砰”几声过后,又有数道火光升起。
卫兵这才哆哆嗦嗦的敲响了铜锣,很快,营地里乱做了一团,吵嚷声怒骂声此起彼伏。
而那五道人影无声无息的退回到洛水北岸,消失在朦胧的夜色里。
正呼呼大睡的史万宝如同做了噩梦一般惊醒,顾不上穿铠甲便跑出帐篷抓住一名卫兵便问怎么回事,卫兵惊恐的答道:“粮仓失火啦!好大一片火啊!”
史万宝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粮仓失火比郑军攻来还可怕。
史万宝之所以能在此扎营这么久,靠的就是有足够粮草,甚至还有鸡羊可供食用,如今正是大唐要发起猛攻之际,粮草若是烧没了,就只能撤退了,这可是大罪啊...
与此同时,寿安城墙上也出现了一点骚乱,因为有人发觉李唐营地失火了,连忙去禀告朱粲。
朱粲光着膀子便上了城墙,远远望去,整个人顿时僵住了,如同石化一般。
“真烧了?”
“真烧了。”
“是粮草?”
“看那个方向应该是。”
城墙上的卫兵都窃窃私语着,表情也如同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不时还揉揉眼睛。
“谁烧的啊?”
“火菩萨呗。”
“难道真的是念昭庵的菩萨显灵?”
“这还能有假,否则这火怎么起的?”
“是啊,李唐营地戒备森严没人能靠近点火的。”
“别说人了,连只兔子都蹦不进去。”
“真的是火菩萨显灵了啊...”
卫兵们都听说了大昭小昭求火菩萨的事,一开始是当笑话听的,都觉得这是两个妖言惑众的假尼姑,如今,事实摆在了眼前,不由不信了,外人是不可能进入营地点火的,也不可能是李唐自己烧的,那么只能是菩萨显灵了...
“李木杨,我到底还是低估你了啊!”
朱粲缓过神来,自言自语的返回了屋子,他是绝对不信鬼神佛妖之说的,所以他认定这是李木杨干的,只是他想不出来是怎么办到的,他一直告诉自己不能小瞧了李木杨,可是到头来还是小瞧了他。
“将军,要不要趁乱杀过去?”
朱粲穿衣服的时候副将又兴奋的跑来了,朱粲却白了他一眼,走出屋子上马朝城内走去。
虽说此时的确适合突袭唐军,但也没有取胜的把握,从长安运来粮草最少需要十天的时间,先饿唐军两天再说。
再有出了这么大的事还是需要先告诉王世恽的。
天色渐亮,城市笼罩在薄雾之中,朱粲一人骑马走在主街上,去往念昭庵。
街边一所小院之中跑出一人正是桓处机,衣服凌乱,头发还没扎好,一看就是刚从被窝出来,这所小院是干嘛的,朱粲知道,那是他不屑于去的地方,因为他喜欢良家。
但也同情的看了眼桓处机,将自己的女人送给了自己,他只能去这种地方了。
“朱将军,唐军粮草真的被火烧了?”桓处机见到朱粲便连忙问道。
“烧了。”朱粲没声好气的答道,继续骑马前行。
“怎么可能啊?到底怎么烧的啊?”桓处机跟在战马旁边,如同做了噩梦刚醒似的,还有点神不守舍的。
“我怎么知道,真特娘的怪事。”
朱粲骂了一句,继续前行,又走了片刻,眼看就要到念昭庵了,忽然勒马看向桓处机。
“不对啊,你想刨了杨昭的陵墓说是为了报仇,这可以理解,可是李木杨为了什么啊?绝不是为了第二伤兵营那么简单吧?”
桓处机也是愣了愣,咧嘴道:“这个也的确有些奇怪,李木杨到寿安后的确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我听一些伤兵说李木杨与失散多年的父亲相认了,就是那个李疡医,还有人说李疡医认识念昭庵的念一师太,所以会不会这里有什么秘密?”
朱粲抬头看向前方,怔了怔,会是什么秘密,念一师太不会是李木杨的娘吧?可就算是他娘,也用不着如此保护一座前朝的陵墓吧?
“将军,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桓处机见朱粲似乎不想再管了,便再次哀求着,此时他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你想我怎么办?人家把唐军的粮草都烧了,我还能怎么办?”朱粲没声好气道。
“您是将军啊,您有兵权啊...”
“放屁,你想让我出兵,你总得给我个理由吧,总不能说为了帮你报仇才出兵的吧?猪头一个!”
“...”桓处机被骂得顿时无语了。
片刻之后,朱粲眼睛亮了亮道:
“查,去查那个念一师太,一定能发现什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