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早市回来后，竹缘一直有些闷闷不乐，莫紫初这些刚相处不久的人可能察觉不出来。
周霁再怎么说也和竹缘认识大半年了，再加上他十分关注竹缘，他很清晰地察觉到了竹缘的不开心。
吃过晚饭后，竹缘正待在房间里发呆，今天的她不想学习，想休息一会。
还没休息多久呢，就听到了一阵敲门声。
竹缘打开门，就看见周霁拿着两个大苹果站在门口。
见到竹缘后，周霁的嘴角微勾：“我看你晚饭没吃多少，担心你饿，给你带了苹果，想出去走走吗？”
“好，那我穿个外套，你等我下。”
等出了住宿的大楼，竹缘跟周霁漫无目的地走着，却没有人说话，气氛一时十分安静。
研究站的北面有一座小山坡，上面还有一座露天的小台子，台子上摆了一张石桌和四张石椅。
天气好的晚上，来到露天的台子上观星赏月，静谧的氛围还能够抚平人们焦躁的内心。
竹缘和周霁来到石台上后，周霁把手里的一个苹果递了过去。
苹果大抵是因为被周霁拿了许久，沾染上了他的体温，竹缘双手捧着苹果，温热的苹果唤醒了手上冰冷的触觉。
“还在因为白天遇到的劣质食味的事情觉得不开心吗？”
听见周霁饱含关心的话语，竹缘抬起头看着繁星闪烁的夜空，叹了口气。
“也不是，就是觉得人间和食之国的生活差距好大，白天在我们看来，集市上的人十分多，但在紫初看来，人却有点少。
“以小窥大，整个人间的人肯定也比食之国多得多，但国师却说，这些年，送到食之国的食味不增反减了，是为什么呢，我有点想不明白。”
竹缘的语气十分疑惑，但在周霁看来，其实并没有很难理解。
“你也说以小窥大了，连简单的豆腐都有人会因为贪便宜而用劣质食材去制作，那其他地方的食材一定也有类似的情况，不达标的食味不会被送到食之国，所以……”
“所以劣质的食味越来越多了。”
这其中的道理竹缘也明白，只是不太愿意去相信，至少在她过往的十几年生活中，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
食物是最简单的、能够带给人们幸福感觉的事物之一。
进食是人刻在骨子里的渴求，对生活有追求的人，在吃到好吃的食物时，也会觉得幸福，尚未实现富足生活的人们在吃饱后也会觉得幸福。
在竹缘的观念里，用新鲜的食材，哪怕是最普通的食材，只要质量达标，就能做出各种各样美味的菜肴。
这样自己做得放心，食客也能吃得开心，两边的人都能够获得快乐。
但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却总有人为了追求利益而做出昧良心的事情。
人生观和价值观都有些受到冲击的竹缘忍不住瘪了瘪嘴，低头狠狠啃了一口手里的苹果，有些含糊地说道：“但我们又管不了这样的事情，那我们的调查又有什么意义呢！”
周霁扭头看着眼眶微红的竹缘，有些无奈，伸出手摸了摸她柔顺的头发，轻声安慰。
“那我们去游历的时候想办法多做一些美食给人间的人们吃，让他们在因为生活的窘境不得不吃的糟糕一点时，还能偶然间吃到些健康美味的食物，而且这几天学习的时候，我们不也能了解到这个国家对于人们的食品安全一直在想办法地进行规范和改进么？”
说到这里，周霁的语气有些轻松，挪动着身子微微靠近竹缘，继续开解。
“就算我们两个人的能力微薄，但只要如实的将情况反映给相关的部门，我相信这样的情况也会减少的，即使数量太多，我们没有办法顾及到所有的地方，但能少一个就是一个，不是吗？阿缘，每个世界有每个世界运行的法则，我们算是这个世界的外来者，不能过多地去干预。”
大抵觉得这话有些无情，周霁放缓了语气，“我们目前最重要的还是了解清楚食味质量下降的原因，就算我们了解了原因也没有办法去改善，这也是食之国内那些大臣们需要考虑的事情。”
竹缘被周霁摆烂的态度逗笑了，话说摆烂这个词还是她这两天学到的。
正如周霁了解竹缘一般，竹缘其实对周霁也了解了不少。
“你呀！周霁，有的时候我实在是有些搞不懂你，你时常看着待人有些冷漠，其实你心里很多时候都是柔软正义的，我才不信你要是真的遇到了那种情况，会什么都不管转身就走。”
周霁现在是和竹缘肩并着肩坐在一起了，他稍微歪了歪肩膀，感受到两个人的肩膀相贴的感觉，柔声说道：“好吧，被你发现了。但我也只是能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去帮忙，如果超出了个人的能力范围，我就是着急也没有用。阿缘，你其实不需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我们来人间的任务主要是调查问题，而不是解决问题。”
经过周霁的一番开导，竹缘心里的焦虑减少了许多。
她抬起头看着天上皎洁明亮的月亮，语气有些惆怅：“周霁，你说，食之国的月亮跟人间的月亮是同一个月亮吗？”
“我不知道，但如果你觉得它是，它就是。”
竹缘盯着天上的月亮，歪了歪头：“我不知道，但如果是就好了，不知道我爹娘这个时候在干什么？”
“想家了吗？”
“有一点，周霁你知道吗？其实我小时候的梦想就是长大之后去食之国的各个地方游历，并没有很想参加厨娘大赛入宫进修，更不会知道我会来到人间游历，这让我想起了之前大赛做的面，我那个时候觉得，无论未来会怎么变化，但人本身是不会改变的。现在我好像有点不确定了，在人间的这几天我学到了很多东西，有些观念也受到了冲击，我好像不是以前的我了。”
周霁在竹缘说话的期间，小心翼翼地在身后几次三番的举起胳膊想搂住竹缘，又担心竹缘会觉得他唐突，一直没能搭上去。
现在听见竹缘这样有些惆怅苦涩的话语，他连忙转过身面对着竹缘，语气认真。
“可是在我看来你并没有改变，你还是你，你只是成长了，人都是会成长的，就像竹子也会一节一节的长高，可竹子还是竹子，不是吗？”
竹缘被周霁说服了，她也转过头，抬起头和周霁对视着，“你说的对，我还是我，这一点从来都没有改变过，我还是会坚持我对食物的看法，以后我在下厨的时候依旧会选用新鲜并且质量达标的食材去做菜，让我的食客能吃到健康美味的饭菜，这是我身为厨师的信念，永远都不会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