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汐月回转身,双臂交叠在夜景湛颈后,如星般的眸子缓缓眨动着。
“今日在七巧苑,奴婢恰巧撞到方嬷嬷在用鞭子抽打辛果。”
“询问之下才知道,方嬷嬷令辛果将太后最心爱的那盆绿菊搬到金水河边去擦拭清洗,辛果却不小心将它打碎了。”
说到这里,她粉唇微微嘟起。
“皇上,辛果在奴婢身边伺候了许久,奴婢在这宫中再无比她更熟识的人了。”
“奴婢原本还盼着,有一日若是能回到惜芳阁,再将她唤回身边呢,奴婢着实不想看着她因为此事而丧命。”
夜景湛深邃的眸子沉醉似的盯着怀中的女人。
“不过是一盆花而已,纵使这绿菊珍贵了些,也不至于令她送命吧?”
苏汐月微微叹气。
“可今日他们将辛果带走的时候,奴婢听到皇后娘娘说:若真如方嬷嬷所说,这婢子处死都不为过呢。”
“皇上,奴婢担心辛果,万一她死了,奴婢身边就连个熟识的人都没有了。”
说罢,她玲珑的鼻子微微抽动几下,美目里霎时间充满泪水。
夜景湛大手拂着她眼角的泪珠。
“月儿不必担心,朕明日便派人再送去几盆绿菊,顺便让方嬷嬷尽快将她放了便是。”
苏汐月瘪瘪嘴,蹙眉喃喃道。
“可奴婢怕辛果熬不过今晚。”
夜景湛厚唇紧了紧,大手溺爱的抚着她绝美的侧脸。
“为免月儿夜不能寐,朕还是亲自到寿康阁走一趟吧。”
“月儿回殿里等朕便是。”
寿康阁寝殿内,烛光摇曳,朦胧的光影洒在藕粉色的帐幔和雕花的床榻上。
凌绮罗身着米白色绸缎中衣,侧卧在榻上,凤目含情脉脉的盯着身侧的中年男子,唇角荡漾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东方,今日很累吗?”
“不如你致仕吧,哀家会请求皇帝允准,搬到城郊的别苑去住。”
“到时候我们在一起,互相陪伴,过寻常夫妻的日子,就不必如现在这般日日提心吊胆了。”
她瘦削的的手掌附在东方硕棱角分明的侧脸上。
中年男子始终微闭着双眸,满脸疲惫像,听得凌绮罗这般说,他眉头紧了紧。
“微臣又何尝不想过那样的日子,可微臣身后还有整个东方家族的人需要微臣照拂啊。”
“还是等再过些时日吧,等玉琼长大了,能支撑起整个家族了,再说吧。”
东方玉琼是东方硕家的大儿子,年方十四,是在凌绮罗认识东方硕之前,同他的正妻庞嫣生下的。
东方硕的身侧还有个嫡长女,名唤东方玉晴,比东方玉琼大了两岁,去年刚及笄。
凌绮罗思忖着,蓦地,她凤目一亮,满脸兴奋。
“不是还有玉晴吗?让她入宫到皇帝身边侍奉吧,哀家让皇帝许她一个妃位,这样东方家族不也算是有了依靠?”
“若是日后她能再生下个皇嗣,说不定还能继承大位,到时候东方家的势力可不就如日中天了。”
东方硕蓦地睁开眼,深深叹气道。
“微臣也想过,可玉晴她不愿入宫,她说她这辈子,只想找个可以许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男子一同过活。”
凌绮罗不以为然的冷哼一声。
“自古以来,男女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有让孩子们自己做主的道理?”
“你就是对你那一双儿女过于娇惯了,从来都不知道为他们的将来谋划。”
“依哀家看,不管她同不同意,皇帝的圣旨一下,她岂有不遵从的道理?”
东方硕蹙眉想了想,这才侧目望向凌绮罗。
“太后说的是,微臣会考虑的。”
他说着,将凌绮罗瘦削的手掌攥进手心里,欺身上前在凌绮罗额前蜻蜓点水似的一吻,淡淡笑着。
“只要太后不沾染这后宫的是非,我们的事便不会被人发现的,在宫里,微臣一样可以陪你。”
凌绮罗满脸幸福的眨眨眼。
“哀家就是按照你说的去做的,皇后几番教唆,想要哀家参与反对册封苏汐月之事。”
“哀家都只是敷衍她几句,便婉转的岔开了话题,想必日后她也不会再过来说什么了。”
“你说得对,之前是哀家太过于听信她,难免被她利用。”
“现下哀家只担心,她知道咱们的事情,万一她……”
东方硕握着凌绮罗的手紧了紧。
“没事的,别胡思乱想了,她应是知道孰轻孰重的。”
“再说了,有玉檀死前留下的血书,您也算是握着她的把柄的,必要的时候就点她一下,她不足为惧的。”
说罢,两人相视一笑。
朦朦胧胧中,寝殿外传来了清脆的叩门声,凌绮罗腾的坐起身,惊慌失措的推了推身边的东方硕。
“太后娘娘,皇上来了,眼瞧着都到门口了!”
方嬷嬷在门外轻声唤道。
东方硕一听,吓得赶紧跳下床榻,抱着地上的靴子,一翻身钻到榻底,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凌绮罗看他藏好后,这才微闭双目平定了一下情绪,沉声问道。
“这么晚了,皇帝怎的来了?”
她缓缓坐起身,眸光望向寝殿外。
“外面凉,快请进来吧!”
方嬷嬷这才推开门,一众太监搬着十来盆绿菊,匆匆将它们一一摆放在寝殿外间的雕花矮几上。
凌绮罗扶着方嬷嬷的手臂走出来,看到这些菊花显然很是诧异。
夜景湛稳步行至她跟前,与她相对而立,星目里泛着淡淡的笑意。
“母后喜欢绿菊,朕今日特地命人将全上京所有的绿菊都给您搬来了。”
凌绮罗凤目掠过那一盆盆开的正艳的绿菊,满脸欣喜的点头。
“着实是好看,皇帝有心了。”
她拉着夜景湛的手,两人一同在正位上并肩坐下。
“这般晚了,皇帝怎的想起来给哀家送绿菊了?”
她心里好奇,垂首站在一旁的方嬷嬷心里却跟明镜儿似的。
她惶恐的双手握拳,微微颤抖着,身子不自觉的向后缩着。
夜景湛星目定在她身上得那一刻,她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太后,是老奴今日使唤了浣衣阁的一名宫女,将您最珍爱的那盆绿菊拿到金水河边去浇水擦拭。”
“结果,那绿菊却被她给打碎了。”
“老奴当时气不过,便用鞭子抽了她。”
“后来承恩殿里住着的那位……姑娘,她看到了……”
“老奴才知道,原来那宫女之前是贴身侍奉在她身侧的……”
她话说到这里,凌绮罗心里显然已经明了。
她愤愤的白方嬷嬷一眼,厉声问道。
“现下那宫女呢?”
方嬷嬷微微喘着气,吞吞吐吐道。
“在……后面的……柴房……”
凌绮罗没好气的舒口气,瘦削的手掌重重拍在身侧的案几上。
“方嬷嬷!你跟在哀家身侧这么多年了,怎敢背着哀家,做出如此违逆哀家的事情?”
“哀家叮嘱过你多少次了,没事就待在寿康阁内,不要出去招惹是非!”
“哀家的绿菊何需搬到金水河边去清洗!这寿康阁里难道是没水用了吗!”
“马上去将那宫女给哀家放了!”
方嬷嬷头如捣蒜般的磕在地上。
“太后娘娘息怒,老奴知错了。”
“老奴这便去放她回浣衣阁。”
说罢,她起身逃也似的退了出去。
夜景湛坐在一旁,冷眼旁观着。
凌绮罗今日好似不像在刻意演戏,只是没有她的支持,方嬷嬷如何敢那般自作主张呢?
“嘭!”
寝殿内室发出一声闷响。
惊得凌绮罗手中的茶盏差点没掉在地上。
夜景湛星目警惕的移到寝殿内室的幔帐上,缓缓起身,移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