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芳亭骂了皇帝几句,侧头看邵沉锋,语气中带了质问,“邵王爷,你敢说,你不是故意为之?”
知道了结果再去回想,就会发现有些戏本没必要,他却演得投入。
邵沉锋心说来了,她果真察觉了。
他的解释,关乎着她接下来的决定,因而分外谨慎,眼神也分外真诚,“殿下容我分辩。一开始,确实不是故意,我敢以自身性命发誓!如若说谎,叫我......”
贺芳亭打断他,“开始不是,后来呢?”
她现在根本不信发誓这种事。
誓言,似乎就是用来打破的,而且也没几人能真的应誓。
远的不说,就说前夫江止修,如果誓言灵验,他早被雷劈了。
邵沉锋:“......后来,就是有意了。”
贺芳亭:“为何?”
邵沉锋声音平稳,“因为,我欲谋大事,镇北王府需要一位称职的主母,我也需要一位能与我并肩奋战的妻子!而你,贺芳亭,有勇有谋、心思缜密、才德兼备,完全符合我的需要!”
他说的是实话。
大街上千岳楼初见,他就觉得这女子行事果决,有大将之风,云山书院那场比试,更是大放光华,令他目炫神摇。
之后扭转困局,在皇帝面前拼出生路,让他大为佩服。
与夺舍的恶鬼交锋、为女儿驱邪那一次,也是杀伐果断、机变百出,看得他目不暇接。
总有种感觉,这样的人,似乎做什么都会成功,也是最合格的镇北王妃。
但他想娶她,不只是因为他需要,还因为他喜欢。
让他自己都有些吃惊的喜欢。
虽然他有过妻妾,可那是责任,是年龄到了就该做的事儿,自觉未曾动过心,谋夺大位才是他心之所向。
如今似乎动心了。
不过,这一点不用说出来,因为她不会信,换做他也不会信。
况且他也不好意思说,怕被她嫌弃儿女情长,英雄志短。
......值得庆幸的是,他的儿女情长与英雄志气不但不冲突,还能合为一体,相得益彰。
贺芳亭沉默不语,思忖着他话中真假。
如果他说,对她一见钟情,心生爱慕,要与她花好月圆、双宿双飞,她只会叫他滚。
这种甜言蜜语,只能骗骗十五、六岁的小姑娘,骗不了她。
诚然,她生得美貌,可对于邵沉锋这种地位的人来说,美貌是什么稀罕物么?不,于他们而言,美人唾手可得,十分轻易。
就像她如果想找几个玉树临风的面首,一样很简单。
而且她已经不再年轻。
保养得再好,看着再青春,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
世间多的是又年轻又美丽的女子。
邵沉锋凭什么不喜欢那些女子而喜欢她?事出反常必有妖。
之前她没想到太子褚中轩会觊觎她,也是同样的道理。
说白了,若纯从情爱色欲出发,邵沉锋、褚中轩这类人的选择太多,其中必然有比她更好的。
但邵沉锋说得很朴实。
他想娶她,是因为看到了她的价值,觉得她合适,与其说是娶妻,不如说是在找有可能合作终生的盟友。
这就可以谈一谈了。
她也知道自身优势在哪里。
邵沉锋又诚恳道,“你若不愿,无论皇帝使出什么阴谋诡计,我都绝不松口!”
贺芳亭看他一眼,垂眸道,“此事于我,风险太大。”
邵沉锋赞同,“是,所以你一定要考虑清楚。”
贺芳亭神情淡淡,“若是失败,我将与你一起人头落地。若是成功,也有可能被你过河拆桥。落到陈阿娇、郭圣通那样的下场,都还算你心慈手软。怕就怕你为绝后患,一杯鸩酒送我上路。”
邵沉锋笑道,“就算我没这么狠毒,只要学学江侍郎,弄个心爱的女子回家,你也过不舒坦。”
贺芳亭也笑了,“没错。”
邵沉锋:“哪怕我指天立誓,你也不会相信?”
贺芳亭笑道,“自然不信,天有阴晴雨雪,本就无定数。”
邵沉锋眼眸中笑意深深,“那么,你意下如何呢?”
贺芳亭看定他,徐徐道,“愿与君同归。”
此事的确风险很大,但相对的,机遇也很大。
扪心自问,她真愿意从此以后在皇帝面前当个伶人,只求保全身家性命?不愿意,太憋屈。
那是不得已而为之。
现在邵沉锋给了她另一种选择,风险虽大,她也愿意去赌一把。
她也有志向,她也有抱负,她也想人生绚烂。
前面几十年低调无声、压抑黯淡的日子,她过够了。
何况,谁规定她必须像陈阿娇、郭圣通?她也可以像吕雉、武曌。
如果到了最后邵沉锋非要翻脸,那就各凭本事。
有了江止修这个前车之鉴,她也会早早提防。
邵沉锋大喜,“你答应了?”
贺芳亭微笑,“我答应了!”
邵沉锋喜得一把握住她的手,“好,好!”
明知她答应的可能性很高,明知她并未全然信任,还是喜不自胜。
此时内心之喜悦,比斩首北蛮黑鹰王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