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玄冰榻上。
流月从昏睡中缓缓苏醒来，眼神空洞无比，茫然注视着白色巨茧的穹顶。
她又做噩梦了，又是同一个噩梦。
那个她昏聩无道，错把虹儿当成坏人，反而把关爱偏心都给了萧仁的噩梦。
哪怕已经不是第一次梦见，但虹儿那凄惨、委屈的前半生仍叫她的心刺痛无比，仿佛被用针尖扎似的。
更让流月意难平的是，两次噩梦都于同一时间节点结束，她甚至窥探不到结局，就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给踢出梦境，似乎故意在为难她。
“所以……那到底是心魔还是本应发生的未来，又或者都是我的幻想？”
泪水从眼角滑落，滴在玄冰榻上，立刻就被千年玄冰的低温冷凝成冰，流月痛苦地捂住脸颊，摇头道：“我分不清，我真的分不清啊……”
也正是这个捂脸的动作，将身体的不适感激活，让流月暂时从梦中的悲伤脱离，关注起自身的处境来。
“好不舒服……身子也有些酸痛，像是经历了大战一样……”
仿佛骨头都要散架了的痛楚传来，流月用手臂撑起身子……
莫名提升至炼虚巅峰的修为、凌乱的玄冰榻、浑身酸痛的痛楚等，让她终于回忆起一切。
“竟然……你竟然真敢……这么对我！”
一想到……
白虹他怎么敢啊？！
他怎么那么卑鄙，竟然还逼她认输。
………
“无论那梦境是真是假，我都要杀了白虹这欺师灭祖的叛徒！”
咯哒！
几乎化作实质的杀意扩散，将玄冰榻上一块有棱有角的玉石掀翻一圈，吸引了流月的注意力。
这是白虹离开前留下的。
她抬手一招，玉石与下面压着的宣纸便飞到流月手中。
这块玉石乃是留影石，几乎记录了萧仁对流月出手的全过程，是非曲直交由她自己判断。
而宣纸上，则是白虹洋洋洒洒留下的上千字留言：
留言的前半部分竟然有几分暖心，为流月指明她如今修行路上的缺陷与未来的修行方向，利用玄牝之体修行的最佳方法等，甚至连如何隐匿玄牝之体种种特征，避免被人发现的方法都有叙述。
短短几百字，就为流月铺陈出一条直指大乘境的康庄大道！
这样一份针对性极强的修行规划，可谓是价值无量。
因为只有撰写者自身的眼界格局已然超脱大乘境的束缚，还对受指导者非常了解，且绝不藏私，将自身感悟和技巧倾囊相授，才有可能达到这个效果。
而仅仅第一条要求，就足以将修行界九成九的人筛除在外。
毕竟大乘修士本就稀少，能指导其他人修到大乘境的，更是少之又少！
这样一份助人证道的规划摆在面前，哪怕是流月，都不由得神色温柔起来。
她的虹儿还是那般心系自己，果然虹儿骨子里的善良和温柔从未变过……
可惜流月不知道的是，她完全会错了白虹的意。
他之所以用心指导流月修行，只是因为玄牝之体…………
否则将来白虹成为合体期道君，流月还在炼虚境卡着，那算什么双修啊，那是反被采补。
而当流月看完下半封信的时候，刚变得柔软一些的心就又坚硬起来，对白虹的杀意也再次升腾。
如果说前半留言是让流月心软的甜枣的话，那后半部分的留言就都是大棒了。
白虹警告流月不准报复，不准声张，更不准牵连无辜者，因为他已经留下足够多的后手。
如果流月已经绝了为重霄道君翻案的执念，那他欢迎报复，届时两人一起身败名裂，他这个不死天魔根本不在乎自己声誉如何。
虽然不知道白虹为什么要称自己为不死天魔，但流月仍被气的不轻。
以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有人胆敢威胁她，她早就不顾一切去报复了，但偏偏重霄道君四个字死死拿捏住了流月。
在她心中，哪怕自己玄牝之体的清白，也比不上为母亲洗清罪名重要。
“竟然敢威胁我，真当我拿你没办法，就随你欺负了吗……”
流月愤怒无比，第一时间内视己身，按照白虹的说法，除了引爆舆论之外，他还在自己身上留下了反制手段。
而且就这么光明正大地说了出来，似乎完全不怕她去破解。
数息之后，流月果然在自己神魂上发现了一道浅浅的淡色印记。
那印记忽明忽暗，好似会呼吸一般，持续吸纳着她的力量化为己用，其颜色就在流月的注视下变深许多。
流月面色微变，立刻试着清除那印记，结果无论何种方法都不起作用，反而让其加速壮大，转眼便清晰可见。
“这是什么邪法，是主仆之印吗，可是为何我察觉不到它对我的控制……
嗯？为什么抹不掉？！反而与我的联系越来越紧密了！”
流月面色阴沉似水，又不甘心地尝试几次，结果全都失败，还加重了印记的存在感。
“……该死的！这到底是什么烙印，把我当成你的所有物盖戳了吗！”
愤怒和沉默交织，流月一方面恼怒于自己试探不出这印记的作用，觉得像白虹给她打上的记号……
许久之后，她才不甘心的放弃。
自储物法宝中取出备用的道袍穿好，确定容姿看不出异样后，流月轻轻抬手，准备划开白茧。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离开的，竟然都没破坏此术的效果……”
心中暗暗想着白虹，流月刚划开一道数寸的口子，手中的动作就是一滞。
因为她无意当中看见了玄冰榻边缘处的步摇。
昨夜她可吃尽了苦头！
……
但她数次催动修为，最终却没有下得去手，反而收到储物法宝当中。
而后，她才彻底毁掉白色巨茧，重新踏入玄冰秘境。
“师……尊……”
刚一回来，映入眼帘的便是满地鲜血和虚弱躺在血泊中的萧仁。
萧仁面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整个人弓起身子，像是只被煮熟的大虾一般躺在地上，死死捂着伤口，显然受伤极重，是被白虹重创。
流月面色一变，担心小弟子的安危，但很快，神色又冷淡下来。
白虹固然是夺了她身子的欺师灭祖之逆徒，但根据她梦中的经历和白虹留下的留影石来看，萧仁也绝非善类！
这两人的真面目，都不是她认识的那样。
一想到这，流月甚至有些悲从中来，难道自己看人的眼光就这么差吗？
不过，萧仁终究是自己的弟子，现在也只是疑似有罪而已，她不可能真的弃之不顾，任由其自生自灭。
神识扫过，确定伤势之后，流月的面色又变得难看起来。
虹儿……
白虹那恶徒怎么这般残忍，竟然伤人要害，这叫她怎么帮忙医治？
略微沉吟之后，流月袖袍一挥，将数颗丹药扔到萧仁嘴中，又以灵气将其托举，送到秘境之外。
“云琴！过来照顾一下你师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