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一到,邓书韫又申请了探视,她迫不及待想和妈妈见面。
常家人一个个倒台,邓书韫对母亲的事越来越有信心。
见到母亲后,她自然都是报喜不报忧,只说开心的事情。
临别时,她告诉母亲,翻案的证据已经提交,不日就会开庭。
胡宁大为震惊,害怕女儿鲁莽行事,反而自己背了罪状,可狱警催促着离开,她没法和女儿说太多。
七月底,开庭。
胡宁虽说是正当防卫,可那时办公室没有监控,事情已经过去近十年,全看当事人认不认,加之量刑上确有不公,法院内部也不想把事情闹大。
邓书韫第一次坐到了旁听席上,望着同样身穿囚服的常佩之,眼神冰凉。
这点事情就受不住了,你们家的报应还没完。
邓书韫眼神狠厉,周身的杀伐之气把易捷西吓得一惊。
“怎么这样看我,我让你害怕了?”邓书韫敛了心绪,笑着看向呆滞的易捷西。
易捷西也笑了,“不是。”他只是想到初次见面那个灵气明媚的女孩,不想身上竟有如此多的伤口。
任叔叔了解完整个经过,也知道了书韫这些年过的什么日子,甚至提醒自己:“这女孩很好,聪明、坚韧,可是背负的太多,你这样没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很难走近她的心。”
易捷西何尝不知道,就连她身边的关东来和黎战都不是全然干净的,为了她母亲的事情,她做了多少筹谋布局,有没有吃人血馒头,很难不去想。
可他更清楚,越是这样的邓书韫越迷人,他打心底看重这个女孩,从当年的惊鸿一瞥,到如今的渐渐深入。
邓书韫非寻常女子,聪慧中带着狠厉,可他喜欢上了,脱不开手。
被告席的赵维城如今就是个身材瘦小,佝偻过活的糟老头子,哪里还有当年独霸工业区的精气神。
胡宁方律师阐述完案情后,他认命的点头,认下了当年的罪行。
常佩之随后也承认当年能快速结案,多亏了自家哥哥常其之推波助澜,并在案情上做了手脚,导致一审直接判处受害人胡宁二十年监禁。
迟来的真相,胡宁还在,邓书韫也还在,这份正义虽迟但到。
任律师做完最后的陈词,法官看向一直安静坐着的胡宁,觉得有必要听听当事人的声音。
有些声音被掩盖了九年,但不代表该被掩盖一辈子。
“我沉默了九年,因为知道辩白无用,故而不屑开口。”她嗓音低哑。
“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工人,在强大的力量面前不得不选择服从,后来我觉得自己大错特错,今天我放弃了辩驳,明天我可能就要被迫放弃财产权、土地权和生命的安全,权利如果不用来争取的话,权利就只是一张纸。”
胡宁的语气从哀怨变得厚重,“念及此,我在狱友的霸凌下几度轻生,想要放弃生命,昏迷中,耳边全是女儿的哭声,醒来想着我的女儿有没有饭吃,她那么爱撒娇,该有多无助,而我这个做母亲的多没用,只要想到我的女儿还在等我,监狱里的忍耐又变得有了意义……我时常怀念我的丈夫,他是一名退伍军人,为了救邻家的小孩殒命火场,我怪他狠心,抛下我们孤女寡母,要是他还在,我是不是就不用受这样的冤屈,我的女儿也能在父母双全的家庭中长大,回复我的只有寝室的苍白以及不时冒出来的呼噜声……”
她看向法官,语气真挚,“相比于怨他,我爱他敬他更甚,他在过往的战役中失去了一条腿,可他为烈火中的男孩撑开了一双翅膀,我有一个很了不起的丈夫!”
她又看向佩戴警帽的公安,眼中浮起泪水,“我说这些不是为了博取大家的同情,我只是想告诉我的女儿,中国大地上的事情是无穷无尽的,妈妈不会在乎一城一池的得失,妈妈会和爸爸一样执着。”
法官动容的听完,一锤定音,当堂判决无罪。
安国坐在台下,盯着面容憔悴的胡宁,眼睛出奇的亮,那是一个女人对丈夫的敬仰,也是一位军人家属对法度的信任。
他不好意思的垂下头颅,那样热忱的眼神,他不敢直视。
案件落下帷幕。
邓书韫冲向妈妈,与她紧紧相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