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墨去梳洗了。
晏九黎一个人站在窗前,沉默地望着外面,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晏宝瑜被下人带过来时,晏九黎从放空的思绪中回神,目光落在宴宝瑜脸上,第一时间竟没有认出她来。
眼前这个女子一身粗布裙,发丝微乱,往日保养得极好的乌发只用帕子松松垮垮绑在后面,头上没有发钗,耳朵上没有耳环,一张脸苍白憔悴,看起来完全没了往日的华丽贵气。
“跪下。”侍卫毫无怜香惜玉之心,朝晏宝瑜腿上一踹,就把她踹趴在地上。
“啊!”晏宝瑜惨叫一声,冷汗涔涔地抬起头,看着站在窗前的晏九黎身上,“你……晏九黎?”
晏九黎目光漠然,像是在看一只蝼蚁。
“晏九黎!”晏宝瑜从地上站起身,眼底迸射愤怒怨毒之色,“都是你害我至此!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晏九黎连眼皮子都没动一下,晏宝瑜就重新趴到了地上,“咚”的一声响,膝盖落地的声音听着格外让人心惊。
晏宝瑜疼得脸色发白。
然而比起身体上的疼,被关在国师府求救无门的绝望更让她无法忍受。
被身份低贱的婢女欺辱打压。
被逼迫着洗一盆又一盆的衣服。
被嬷嬷拿藤条抽打。
一日两餐寒酸的饭食,晚上累得腰酸背痛,还要睡在简陋坚硬的床上。
短短几日,她像是在地狱里转了一个来回,而晏九黎却风光显赫出现在她面前,依旧那么明媚冷艳,高高在上。
晏宝瑜满腔委屈和恨意此时全部爆发出来,恨不得化作刀刃,全部发泄到晏九黎身上。
她理智全无,疯狂地冲着晏九黎嘶声怒吼:“都是你这个贱人害我至此!晏九黎,你自己活得不痛快,为何要把我拉下水?”
晏九黎冷眼看着她失控,始终不发一语。
“看来府里嬷嬷的手段还不够狠,竟让你有精力在这里大声谩骂撒泼。”轩辕墨从里间走了出来,嗓音冷峻如铁,“赵嬷嬷。”
一个嬷嬷进来跪下:“奴婢在。”
晏宝瑜一僵,猝然抬头看去。
轩辕墨一身织锦黑色袍服,衬得身姿峭拔颀长,宽肩窄腰,那张如天神降临一般的容颜,更是让人看得忍不住失神。
“国师大人!”晏宝瑜回过神,眼底迸发出希望的光芒,“我是六公主晏宝瑜,是皇上的亲妹妹啊!皇兄把我赐婚给你,你……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误会?”轩辕墨眼神如剑,锋锐冰冷,“本国师只是让你做几天粗活,你就抱怨连天,满心怨恨,还想成为国师府的主母?”
晏宝瑜脸色一变,下意识地摇头:“不,不是!我不是抱怨这个,只是……我是公主,国师为何要让我做那些下人做的活?”
“晏九黎不是公主?”轩辕墨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羞辱她,谩骂她,抢她未婚夫的时候,可曾想过她在西陵过的是什么日子?”
晏宝瑜怔住:“你是为晏九黎打抱不平?”
“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继续留在国师府做点粗活,二是进国师府地牢,找个人专门伺候你,让你每天体会一种酷刑滋味。”
晏宝瑜脸色惨白,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这么对我,皇兄不会放过你的!你这是以下犯上,你……你是冒犯皇族……”
轩辕墨抬手:“把她带下去,今晚先教教规矩。下次见到***,若她还是这么没规矩,赵嬷嬷,你该知道自己会有什么下场。”
“是,是,奴婢知道,奴婢明白!”赵嬷嬷惶恐磕头,连连应下。
侍卫连拖带拽把宴宝瑜拖了出去。
“国师!国师大人!”宴宝瑜不停地挣扎着,声音凄厉,“我是公主,我是金枝玉叶,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不能这么对我,太后娘娘若是知道,绝不会放过你的……”
轩辕墨走到窗前,挽着晏九黎的手,拉着她走到榻前坐下,霸道把她禁锢在自己怀里:“最近闲着无聊,想找些事情做做。”
晏九黎盯着两人近在咫尺的距离,眉眼浮现深思。
若用最快的速度将匕首插进他心脏,能有几分成功的把握?
“打靶子这个游戏不错。”轩辕墨托着她的下巴,强势在她唇上亲了一下,“让顾云琰做这个靶子,你意下如何?”
晏九黎回神:“你在玩什么把戏?”
“齐国所有人都知道你名节有失,可他们不知道,你为了齐国江山付出多大的代价,不知道你在西陵受了多少磨难。”轩辕墨声音淡淡,“得让这些达官贵胄们亲眼看着,他们才知道,是谁用自己的命换回了他们这么多年的安稳。”
晏九黎面色漠然:“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示弱?装可怜?博同情?”
“当然不是。”轩辕墨下巴抵在她肩上,轻轻闭眼,“想要收服人心,就要让人对你生出敬佩,利益的忠诚是短暂的,真心的臣服才是长久的。”
“顾云琰是最好的靶子。”
“他七年前打了败仗,本该前程尽毁,可因为你去西陵为质,他打败仗的后果便随着他的封爵而被弱化,所有人都忘了他是个败军之将。”
“只是他并不懂得感恩。”
“有些事情必须亲自体会过,才能刻骨铭心地记着。”
晏九黎没说话,她对他的计划并无多少兴趣。
但她也不会阻止他做什么。
他是他,她是她。
两人毫不相干。
“黎儿。”轩辕墨双手环着她的腰,将她紧紧搂在怀里,“所有对不起你的人,我都会亲手替你讨回公道,唯独我自己……这个公道需要由你自己来讨。”
晏九黎对这句话没反应,也并不觉得感动。
她只是认真地思索了一番,觉得轩辕墨的心思挺缜密的,跟她不一样。
她做事常常随心而为,别人犯她,她随手反击,然后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手里握着的筹码越来越多,晏玄景对她的忌惮越来越深。
她这些日子收获不小。
但有些细节方面的东西,她确实考虑得不够周到。
而轩辕墨从少年时期就是个玩弄权术的高手,他智多近妖,十六岁领兵,十九岁掌握西陵摄政大权。
而今他们的新帝已过了亲政之龄,比当初轩辕墨领兵时的年纪还大,可他在轩辕墨面前跟小孩子一样,懦弱无能,没有一点主见。
西陵满朝文武既惧怕轩辕墨,担心他篡位为帝,又对皇帝恨铁不成钢,常常痛心于皇帝没有一点杀伐果断的魄力。
如此矛盾而又纠结的心理,大概还是基于利益牵扯吧,他们不是轩辕墨的心腹,所以自然不希望轩辕墨把持朝政。
可皇帝不堪重用,他们又着实无法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