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东方未明的脸上多出了一道口子，而白唯一握剑的右手，留下了一缕鲜血。
依旧是平局。
“你果然是一个好对手，足以证我之剑。”
白唯一转过了身子，看向了自己这个最好的对手：“既然武学上分不出个胜负，敢不敢再跟我找个地方畅饮一番，论一论剑道？”
“你还真是一个争强好胜的人。”
东方未明无奈的笑了笑，身形一闪，已经来到了大殿之外。
“走吧，随我去河阳城。”
白唯一随后跟上。
被称作楚、段两位长老，则是笑着摇了摇头。
碰到个水平相差不多的，便想要争上一个高下，能打生打死，又能在打完了之后，一起坐下来喝两杯。
习武之人的浪漫啊。
……
两个人来到了一处酒肆，也不点菜，直接一人搞了几坛子酒，便坐了下来。
“想不到，我东方未明刚刚学有所成，便能碰到你这样的对手。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
“哦？感谢我什么？”
白唯一有些好奇的看着东方未明。
东方未明却将手中的酒杯端了起来，向着白唯一：“感谢这江湖里遇到的第一个对手是你，让我知道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如果遇到的对手都不如我，终会有懈怠之时，遇到了真正强大的敌人，便难逃败亡的结局。”
说到这里，东方未明突然来了兴致：“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听我讲一个故事？”
“哦？”
白唯一挑了挑眉头：“说来听听。”
“从前有一个将军，他战无不胜，没有一个人能在他的手下走过十招。所以他觉得这个天下，无人是他的对手，直到他遇到了一个少年人。
将军问少年，你有什么把握战胜本将军？少年说，我有一口杀人刀，一把活人剑。将军大笑，率先对少年出手。”
东方未明喝了一口酒，眼中带着别样的神采：“那将军依旧不把少年人放在眼中，以为会跟以前一样，十招之内便能要了对方的性命，可结果却被对方一剑制服。少年问将军，可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将军说知道了，这便是少年的杀人刀，杀死了他的狂妄自大。”
“那活人剑呢？”
白唯一也喝了口酒，兴趣愈发的浓郁。
“活人剑便是让他知道，什么叫做自谦内敛。也正因如此，将军行事作风逐渐低调，不但在战场上屡屡活命，更是避开了不少朝堂上的阴谋诡计。”
“哈哈哈，这杀人刀活人剑的主人，不会就是你吧？”
白唯一笑着看向了东方未明：“你的好胜之心，可丝毫不逊色于我。”
“自然不是我。”
东方未明笑了笑：“是我的父亲，东方曦。”
“前任天龙教教主，后来被宁国各个门派集体围殴枉死的东方曦吗？”
白唯一的眼中，流露出一抹惋惜之色：“东方未明，知道我为什么一心醉于剑道吗？因为有些事情看破了，也就是那么回事。你父亲或许是出于好心，但他做的事情，却动了太多人的利益，才会导致这样的下场。说到底，善与恶都是由人定的……”
东方未明沉默，片刻后才开口：“也许吧，但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竭尽所能，让自己做出的决定看起来正确一些。”
“或许吧。”
白唯一点了点头，又看向了东方未明：“讲完了你的故事，也该轮到我了，问你几个问题，你凭着自己内心回答便好。”
“但说无妨。”
“一柄剑的好坏，需要几大要素？”
“很有意思的问题。”
东方未明笑了笑：“我认为，一柄剑的好坏，在于剑是否锋利，但……”
“说下去。”
“在我看来，剑柄也是一大重要因素。”
“哦？”
白唯一挑起眉头：“为什么这么说？”
“剑柄，是与剑锋沟通的桥梁。若剑柄不够牢固，即便有上乘的剑法，锐利的剑锋，只怕也是枉然。所以一柄上乘之剑，剑锋、剑柄，每一样都不可或缺。”
“哈哈哈……我踏入江湖之前，便已经看到了太多专注于淬炼剑锋的人，你的见解，让我对剑有了新的认识。”
顿了顿，白唯一继续说道：“剑上人，剑中理，剑下魂，用你的理解，来诠释一下这三句话。”
“这并非三句话，而是一个情况。一位剑上人，持剑中理，制造了一条剑下魂。而这口剑的名字，叫作杀人。”
“杀人吗？”
白唯一叹了口气，突然站起了身子，向东方未明问道：“你请我喝了这顿酒，我也想请你吃一碗面，有没有兴趣继续跟我走上一遭？”
“无所谓，我有的是时间，两位长老能够给我打点好一切。”
东方未明点了点头。
人生得一知己，死而无憾，就是他此刻的感悟。
跟着白唯一，来到了河阳城的一处面馆。
刚刚找位置坐下，白唯一就朝着店小二大喊了一声：“两碗清水白面！”
“清水白面？那能好吃吗？”
身为习武之人，虽然东方未明对膳食算不上挑剔，但还是不太明白，清水白面条这东西，有什么可值得惦记的。
“没错，没有任何佐料的面，纯粹、实在、有内涵。”
白唯一笑了笑：“就像我一样，眼中只有最纯粹的剑道，其他东西，我根本不在乎，也不想关注。”
“呵呵，你可真是到了什么时候，都不忘了抬举自己一手。”
说到这里，东方未明的语气中带着一抹惆怅：“攀登剑道顶峰吗？真是一条让人向往的道路，如果我也能走这条路就好了。”
听到这番话，一旁默默观看的谷月轩，在心中叹了口气。
是啊，自己这个大师兄，身上背负着一个宗门的未来，还有着血海深仇，他的剑道又怎么可能跟白唯一一样纯粹？
“能走哪条路，在于你自己，你想追随剑道，那些血海深仇便束缚不住你。”
白唯一说着话，面也已经端了上来，他拿起筷子便吃。
东方未明苦笑了一声，也随之拿起了筷子。
同样的一碗面，两个人却吃出了截然不同的味道，一种叫做津津有味，一种叫做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