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婷婷委屈极了。
她当初选孙成才,是觉得他是所有追求者中对她最好的。
又体贴又温柔,无论她脾气有多大,多不给面子也不会跟她计较。
杨婷婷对孙成才很满意。
杨婷婷一向有自知之明。
知道以她的性格,只有找一个听自己话,以自己马首是瞻的丈夫才最合适。
这样活得自在。
反正自家条件好,钱票都不缺;
她本身也是大学生,将来前途不会差,不用指望男人生活。
她压根就没想过要去找一个很强势的男人。
不然,对方爬得越高,他们的日子就越没法过!
正是抱着这种心理,杨婷婷对孙成才是从乡下来的,人土气,家里还很穷这些缺点都忍了。
反正她觉得他们都是天之骄子,将来毕业肯定会留在城里。
老家那些人什么样,跟他们都没关系。
可杨婷婷万万没想到,这样一个看上去憨厚老实的孙成才竟然敢骗她!
在知道孙成才结过婚,家里还有一个正经领了证的老婆后杨婷婷简直要气疯!
可那时的她已经骑虎难下了。
先不说二人已经有了肌肤之亲,最主要的是她身边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快要结婚了!
好在后来的事情还算顺利,孙成才没用多长时间就拿到了离婚证明。
他们也很快就回了省城。
按照杨婷婷的意思,这事儿是要捂得死死的,谁都不能告诉。
反正省城离乡下那么远,并不会有人专门去打听。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她和孙成才领了结婚证的第二天,一篇名为《论学识与德行孰更重要?》的文章在省城日报发表了。
文中以孙成才与拾月离婚为例子,提出了要对知识分子思想进行大改造的建议。
这篇文章非常轰动,平江大学甚至专门组织了所有学生阅读并发表感想。
虽然那文章没有点孙成才的真名,可作者将事件发生地写得清清楚楚。
新源县红旗公社前进大队总共就出了孙成才这一个大学生,但凡对他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写的是谁。
这样就把杨婷婷一家子陷入了被动。
想要反悔,把孙成才赶出家门已经来不及了,他们两人已经领了结婚证。
可让他们两口子依然留在平江大学……
那今后的几年他们一家都会沦为笑柄。
杨婷婷她爸杨建业的政治处主任工作也就别干了!
最后还是杨建业下了决断。
他跟学校打了招呼,先是在学校开了一个动员会,动员在校大学生到农村去,到最艰苦的地方去。
然后让杨婷婷和孙成才一人写了一份志愿书。
接着敲锣打鼓地把他们与其他几位思想进步的新青年一起送出了校门,送到乡下去。
因为这样的举动非常合乎现在的潮流,平江大学的这个动员会在知识分子圈内引起了轰动,很多地方效仿。
最后还惊动了省报,在头版给了他们好大的牌面……
本着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的原则,杨婷婷和孙成才被她爸打包送到了红旗公社。
杨婷婷进入公社成为了一名干事;
孙成才虽然名声有点差,可也是实实在在的大学生。
所以即便没有进入公社工作,却也分到了粮种站,成为了一个小干部。
杨建业安排的很好,以这样一种方式让他的女儿和女婿体体面面的离开了学校。
按照他的想法,让两个人在下面待两年,风声过了之后再想办法把他们调回省城,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
为了怕女儿的脾气不好,憋着气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杨建业甚至还特意让妻子庄玲跟着过来一趟。
认为有妻子压阵,又是作为先进分子下来工作的,公社的领导好歹会高看一眼。
他们小两口在这里的日子也会过得顺利些。
公社领导确实高看了一眼,甚至还专门挂了条幅,组织了大队干部们来欢迎——
可谁能想到,两人刚到,还没报到呢,孙成才就先在门口闹了这么一出!
杨婷婷气急败坏,她这会儿恨不得想把孙成才给撕吃了!
只觉得太丢人了!
对于孙成才的愤怒此刻在杨婷婷的心里,已经远远超过了对拾月的厌恶!
她恶狠狠地伸出手,就要朝孙成才的脸上挠!
而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人从人群里挤了进来,一把扯住孙成才二话不说就往人群外面拉。
他一边疾走,一边低声呵斥着:“成才你干啥呢!还不嫌丢人啊?瞎闹什么闹!
那男的是刚来村里的知青,是你离开后才来的,和拾月有屁的关系!刚才那明显是为了躲避骡车。”
孙成才才不相信那男的和拾月没关系!
没关系能那么亲昵?
他曾经的老婆,自己都没和她那么亲近过!
但孙成才这会儿已经清醒了,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刚才差点又酿成了大祸!
所以即便被许满田训斥也没有吭声,低着头跟他一起快步走出了人群。
一直走出好远后才敢转头往那边张望了一下,想要找到自己的媳妇和丈母娘。
杨婷婷一把没拉住,眼看着孙成才被人拽走了。
她气得立刻就要追上去,却被母亲庄玲一把抓住。
“别闹了,跟我过来!”庄玲低喝着拉着女儿走向了另一边,挤出人群朝吉普车走去。
杨婷婷还想抱怨两句,一转头却发现母亲的脸色白得吓人,抓着自己的手冰凉的仿佛完全没有了一点温度。
杨婷婷吓了一跳!
她觉得妈妈是被刚才的情形气坏了,也不敢再吭声,灰溜溜地跟在庄玲的背后上了车。
“刚才那女的是孙成才的前妻?”
刚一坐稳,庄玲就转过身望着杨婷婷问道。
她的声音嘶哑,面色苍白如纸,嘴唇却被咬得呈现出一种紫红色。
她攥得杨婷婷手腕生疼生疼,眼神幽深怪异,里面甚至隐藏着一种隐隐的疯狂。
杨婷婷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母亲,这一刻她忽然感受到了深深的恐惧。
她吓得半天没有说出话,直到感觉到手腕疼得都快要断掉了,才赶紧使劲点头,哽咽地说了声:“是。”
随着话音,眼泪都被吓得掉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