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倒是简单不过。”韩明和盛明兰对视一眼,知晓对方心有韬略,也不想过多出风头,自己就随便说点应付就行。
韩明一开口,所有人的目光全部向他看齐,想知道这位到底有何高论。
“其实立长立贤,一个问题就能解开众人心中疑惑。”韩明故作高深,潇洒的挥舞袖袍。
随后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缓缓说道:“如何可知次子是真贤或是假贤?”
韩明此话一出,在场之人眼光纷纷一变,瞬间读懂他的意思。
“如刚才四姑娘和仲怀所言,唐太宗和隋炀帝皆为次子,但一个开创贞观之治,为盛世大唐打下坚固基础。”
“另一个,年少时虽有才华韬略之名,但即位后大肆挥霍民力,穷兵黩武,以致二世而亡。”
“这二人难道不是真贤和假贤的区别?就无人看出吗?”
“不是,这是人们习惯性用自己的眼光和社会伦理来衡量一个人,那么这个人,贤与不贤,也成为了可以随之变化的准则。”
“次子为贤可立之的说法就存在主观性,但是嫡子为长而立之,则是客观存在,你早出生,你就是为兄为长,不会有过多外界的影响。”
“而这才能摒弃如秦二世、隋炀帝这类‘假贤’、‘装贤’的人,保证一个时代和国家,或者说社会能够长期维稳的根基。”
韩明洋洋洒洒,就自己的感受给出结论,但是此话却让盛墨兰脸色不善,一阵青一阵紫。
因为墨兰觉得韩明这是指桑骂槐,说他这个庶女行为不端,不贤惠,但是装的一手好人。
而如兰则是咧开大嘴,嘿嘿直乐,显得异常开心,因为她也听出来韩明的意思。
“你倒是敢说!”庄学究都觉得韩明此话,算是把全天下的庶子都得罪了。
今天这番话若是传出去,怕是大宋的庶子支脉得骂死他,毕竟谁都不想被人说自己是‘装的贤明’。
日后家里再有贤达庶子,怕是都会被人理解为‘装’或是‘假’。
韩明这是要被唾弃千秋万代的啊。
“先生说过,只是闲聊讨论,各位不会害韩某人吧。”韩明笑意盈盈的看着众人。
“呵呵,我们倒是无妨,就怕你自己酒后失态,胡言乱语,就像前些日子的元宵诗会...”
顾廷烨倒是无所谓,甚至还调侃一下对方。
“放心,守口如瓶。”盛长柏立马表示自己不会多嘴。
“你呢?长枫?”韩明皮笑肉不笑的看着盛家三哥儿。
“你安心,我嘴严着呢。”盛长枫尴尬一笑。
学堂众人纷纷表示不会外传,这事儿也就过去了,随后庄学究还是把问题丢给明兰,想听听她的想法。
“六姑娘...”
“学生一介女子,也没想过这种事情。”盛明兰谨小慎微的回答道。
“那就不论国事,就说,假如一个小门小户,有一个碌碌无为的长子,还有一个聪明能干的庶子,应该谁当家?”
盛长枫可不管明兰心思如何,很是积极的出题问道。
“这是家中主君要考虑的事情,我不便妄议。”明兰小声回答
“三哥哥,你怎么知道,长子一定平庸,说不定那庶子,就是个外强中干的绣花枕头。”
如兰觉得长枫的题目有问题,似乎暗戳戳的说他自己和盛长柏,所以气不打一处来,出言怼道。
长枫听的此话,不禁无语加白眼的转过头去,不再多言。
“次子外强中干,也不妨碍长子的碌碌无为。”墨兰出口帮衬。
“你...”如兰噘着嘴,不服气。
“问六妹妹话,你们俩吵什么呀?”盛长枫主动插嘴,把话题又引向明兰。
“六妹妹,你说。”
“我也不知道说什么。”
明兰知道这事儿,已经演变成盛家嫡庶的争锋,不禁暗暗叹气,想两不相帮,奈何众人步步紧逼。
“你必得说些什么。”如兰回头问道。
“你说呀!”墨兰也是催促道。
这个场景让齐衡心里一紧,有些怜惜明兰,不想众人如此逼迫于她。便开口帮腔。
“大家不要为难六妹妹了,她年纪小,又不必科考,这个题目跟她关系不大,何必强人所难呢?”
齐衡这话,反而让墨兰和如兰心有不甘,似乎觉得齐衡有偏帮之嫌。
而顾廷烨知道这种大户庶女的难做,不能一味相护,便主动做起‘坏人’,加入‘威逼’行列。
“我看,不如听听六姑娘的见解,她虽然人小,又不爱说话,说不定她内秀,心里边早就有主意了。”
“看着我们在这争得面红耳赤,心里头怎么笑话咱们呢?”
这话让明兰心里一动,随即略微生气道:“顾二叔想说,你说就是,何必非要扯上我。”
齐衡心里有点慌,不禁小声质问顾廷烨:“二叔儿,怎么连你也逼她呀?”
顾廷烨丝毫不慌,微微向后侧身,仰躺说道:“你越维护这个小的,那两个大的越是要抬杠,你就让她自己应付一下呗,我觉得她应付得来。”
“不行,你不知道,她在这里,在这个家里,她不行的。”齐衡担心道。
顾廷烨端坐身子,脸上尽是止不住的浓浓笑意。
“嗯,大家都说了,六姑娘,你也说说吧。”庄学究最终还是没放过盛明兰。
“叫你呢,让你说,快点呀!”如兰小声提醒明兰。
明兰无可奈何的站起身,微微行礼,然后沉思酝酿一会儿,一转头,看见韩明露出大板牙笑着看她,似乎带着期待的神色。
“其实我想问问小公爷和顾二叔,以及韩家哥哥。”
“我在这里,你问便是。”齐衡立马起身,柔声回答。
“三位都是家中嫡子,若论起嫡庶之事,或许能比我们兄妹,更能畅所欲言。”
“然则今日,我想问三位的是,若是二位,都有一位十分有出息的庶出兄弟,你们会如何自处?”
明兰语气坚定的询问三位外男,还是家中嫡子的韩明等人。
“嫡庶又有什么干系,若是庶子才华横溢,为人又品行端正,那是好事儿。”顾廷烨一副思考神色,淡定回答。
“私以为,若有如仲怀所说之庶子,那我便可轻松些,只需做个富家翁和太平犬即可。”
韩明倒是把摆烂摆的清新脱俗,这番话,简直是清心寡欲到极点,甚至有点不符合当下主流。
看着震惊观望自己的众人,韩明洒脱一笑,然后在庄学究的瞪眼下,安静的趴回书案,不再吱声。
而明兰更是心里无语至极,怎么会有如此奇怪的人?
“若是这位才高又正派的庶弟,要与你争爵位呢?”明兰接着询问。
“若是将嫡庶换成长幼的话,我家最大的是我哥哥,其次是我,若是我那三弟弟胜于我,自然是他来继承大宗。”
顾廷烨倒是干脆利落的回答这个问题,让明兰不发一言的坐了回去。
“我就无妨,仲怀家为侯爵,元若家为公爵,我家就是个平平淡淡的‘宰辅’人家,没有爵位一说。”
韩明还是不甘寂寞,回答了明兰的问题。
只不过这话让韩明说的,怎么有种淡淡的装逼感在学堂内流动呢?不思其解啊!
这一问一答间,韩明、顾廷烨二人和盛明兰互动频频,让站立等待回答的齐衡一句话没插进去,最后只得悻悻的坐了下去。
然后不知齐衡是怎么想的,竟主动接过顾廷烨的话,讲起自己的想法。
“二叔此言差矣,你家幼弟也是嫡子,算不得数的,家族承嗣大事,岂能玩笑。”
“你一人淡泊名利事小,使一庶子袭爵,那会让祖宗和族人蒙羞的。”
听到齐衡的话,韩明微微摇头轻笑,这就是齐元若和顾仲怀的区别啊!
“蒙羞?庶子若是贤德有才,必能干出一番大事业,光宗耀祖。”
“嫡子若是无德无能,败光了家业,祖宗脸上难道就有光了?”顾廷烨反驳道。
“庶子有才,辅佐嫡子即可,不必乱了名分,岂不是两全其美吗?”齐衡还是坚持己见。
“小公爷,你把人心想的太好了,有才者,必然自傲...”顾廷烨说这话时,眼神不住瞟向津津有味看戏的韩某人。
对方向他投来了一个大大的微笑和两排门牙。
“...怎么可能居于人下?照你这么说,必有祸起萧墙兄弟反目!怕是到时候,连爵位也丢了。”
顾廷烨此话让齐衡摇头轻笑一声,似乎不以为意。
“如今很有些人,都是以功名论成败,才会让那些庶子蠢蠢欲动,心怀妄念。”
“若天下之人,都能谨守名分礼数,分尊卑,敬嫡长,又怎么会有那些兄弟阋墙,祸延家族之事呢?”
齐衡的话真真是过于理想化了。
“元若若这么想,我可要奉劝你多多行善,日后别投胎做了庶子,那就苦不尽言了。”
顾廷烨这属于直接言语攻击了,韩明看的呵呵直乐,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庄学究赶紧出面打断众人辩论,再下去,估计容易从口角之争演变成拳脚之争。
“哎,玩笑议论,大家都和气些才是,六姑娘,你让两位公子说了这许多,立长立贤,依旧没有定论哪?”
盛明兰手握书本,神色犹豫间,还是给出自己的答案:“没有定论就是定论。”
“韩家哥哥说的一句话,我是赞成的,贤与不贤,易于伪装,难以分辨,可嫡庶长幼,便是一目了然,不必争执。”
“庶子若是真贤德,便不会为了一己私欲,毁灭家族。”
“反过来说,嫡子掌权,说是能够约束庶子,使其不敢犯上造次,也能永葆昌盛。”
“大丈夫,当忠君爱国,不如做个纯臣,何必无谓争执?”
明兰这一番话,让所有人都惊叹连连,眼神赞赏无比。
而韩明直接一击掌,低声呵呵笑起来:“不愧是跟在老太太身边的姑娘,见识卓着啊!”
顾廷烨也是摸摸额头,回头小声对齐衡说道:“你瞧,她就一句话,就把咱俩装在一个套子里,争吵个不停,她袖手旁观。”
齐衡异常开心的笑道:“她一直就这么机灵。”
“呵呵呵,六姑娘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见地,实在难得呀!好好好!今日如此精彩,便宜你们,不留作业了。”
庄学究开心的笑道,一挥纸扇,悠然的溜达出学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