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公审堂内人满为患,尽是司殒的支持者,连殷红月特意安排的陪审百姓也被挤到了庭院的角落……
一些情绪更为激昂的绷带人,甚至开始试图推开殷红月身后的四名护卫,以争夺更靠近中心的位置。
只可惜挤了半天没挤动。
司殒望着这些绷带人,脸上露出一丝尬笑,这些绷带人多为砖工所扮,估计他们可能不知道,自己正试图挤开的,乃是四位五阶强者……
古正檐缓缓从阁戒中取出一大捆宣纸,那是沉甸甸的陈情文书。
一群绷带人连忙上前协助铺展,这文书绵长无比,自陈星澜的桌案一路延伸至公审堂的大门外。
陈星澜抬眼望去,只见桌案上摆放的是陈情的主要内容,而其后则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各种血手印。
整份文书铺展开来,犹如一条贯穿公审堂的红毯。
殷红月凝视着院中那片白茫茫一片的绷带人,美眸有一瞬间的失神。
她瞥向陈星澜,心中知晓界卫所向来规矩森严,绝不容许如此多人扰乱公堂秩序,但是此刻陈星澜却没有说话。
况且,整个长空界都在她的掌控之下,如此庞大的人群不可能悄无声息地穿越封锁,来到公审堂上。
能造成如此局面的,只有一种可能,便是那五名五阶强者已然陨落,且是在无声无息中。
整个长空界,她实在想不出谁有如此实力。
即便是界卫所出手,她也应能收到风声。
除了……
此时,古正檐也已调试好伤感的二胡曲,甚至拉上了闻构和其他擅长源乐器的砖工们,组成了一支临时乐队。
只待他们陈情之时,便可奏响哀歌。
昨日城头之战的现场,早已预先埋置了大量留声螺,将杜家父子的每一句话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就连孙先生违规开启登仙态、企图摧毁城墙的罪证也准备得充分无比。
甚至闻构昨天还利用大量的留声螺将孙先生的发言重组成了一段鬼畜音频。
“诸位皆为这城墙而来,本座今日就将其砸个粉碎,砸!砸!砸!砸!砸个粉碎!!”
砖友们更是精挑细选出代表,携家带口、连夜准备了感人至深的发言。
更有甚者,还精心编排了情景短剧,以重现当日的惨烈情景。
而公审堂外,谷流山等人也早已安排妥当。
他们将在关键时刻释放丹青烟花,烟花内预先书写了诸如“天理难容”、“丧心病狂”、“还我公道”、“血债血偿”等字样。
总之昨夜,所有相关人员都彻夜未眠,为司殒脱罪的各种方面都做好了万全的外在准备。
此刻,一众绷带人都已酝酿好情绪,只待公审开始那一刻,便将所有悲愤与不甘彻底爆发出来。
“下面开始……”陈星澜刚欲让双方陈述,却被一阵温婉之声轻轻打断。
“陈大人。”众目睽睽之下,殷红月优雅地从椅上站起,对着陈星澜盈盈一拜,笑容中透露出非凡的气质。
“奴家反复思量,昨夜之事不过是一场误会,惊扰了界卫所诸位大人,实在是奴家的罪过。今日,奴家在此给诸位赔礼了。”
此言一出,全场愕然。
一切来的太过突然,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而最为震惊的,莫过于杜家父子。
杜能激动地站起身来,一把抓住殷红月的衣裙下摆,声音颤抖地喊道:“误会?!你竟说这是误会!贤儿的下半身都没了,你怎能如此狠心啊!”
与此同时,杜贤也从轮椅上挣扎而下,紧紧抱住殷红月的大腿,眼神中充满了绝望与哀求。
“表姑,我是贤儿啊!你一向最疼贤儿了,贤儿要的不多,贤儿只求那对狗男女去死……”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冷漠的表姑,刚刚还为自己撑腰的她,此刻却变得如此陌生。
父子二人近乎疯狂,他们无法忍受就这样屈辱地度过余生。
仇人近在咫尺,他们要让对方血债血偿!
然而,二人的哀求与愤怒,只换来了殷红月一句冷漠的回应:
“孙先生,清理门户。”
原来,孙家的这些护卫都被叫孙先生!
话音未落,四名五阶护卫身形如电,身影交错间,杜家父子已身首异处。
两人至死都瞪大着眼睛,满是不甘与难以置信。
鲜血溅洒在殷红月的衣裙上,如同点缀着朵朵娇艳的玫瑰,更添几分妖娆。
她未曾多看杜家父子的尸体一眼,而是抬起美眸,向司殒投去温婉的笑容。
“司大人,英雄少年,风采非凡。奴家今日失礼之处,还望司大人海涵。他日若有缘再见,愿能与司大人以朋友相称。今日,奴家便先行告退了。”
言罢,殷红月优雅地向在场众人施了一礼,转身离去。
她如同九天仙女般漫步在由陈情文书上的血手印铺成的红毯上,那些血手印仿佛在用心承载着她的步伐,不使其落入凡尘。
司殒凝视着殷红月离去的背影,瞳孔微缩。
若易地而处,自己绝无殷红月这般狠辣果决。
此女能平步青云,成为孙副阁主的夫人,绝非偶然。
这是他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敌人,一股寒意刹那间窜上司殒的脊背,就如同被一条隐匿于暗处的毒蛇紧紧锁定,令他时刻警惕,不知何时那致命的毒牙便会猛然刺出,给予他致命的一击。
或许杜家父子在她眼中不过是一枚棋子,如今已无用武之地,便果断舍弃以断绝因果,以免引火烧身。
其实对于今日公审,司殒所图很大,他有着周密完整的计划以及不可能落败的原因,只是没想到一切就这样突然结束了。
古正檐此刻则捋着胡须得意地微笑。
他暗自揣测,这一切应该都是因为他去找余大叔求情的缘故。
余大叔终究还是念及旧情,帮他保住了这个好徒弟。
砖工们心中也在暗自庆幸,以为这一切都是他们的功劳,是他们那浩大的阵仗,让殷红月心生怯意,最终选择退却。
陈星澜凝视着殷红月渐行渐远的背影,暗自赞叹。
孙夫人何等眼力,自己今日之态度,恐怕早被其尽收眼底,如今这一招以退为进,实在是高明至极。
不仅让各方精心准备的后手全部落空,还让对孙家的任何惩戒措施都变得失去了着力点。
至于殷红月当着红刀界卫的面杀人之事?
只要不触犯无脉城的铁律,红刀界卫便不会插手。
更何况,从头到尾,殷红月都未曾亲自动手,一切不过是她手下的死士所为。
红刀界卫可没闲工夫去管这些琐事。
“肃静!”陈星澜整理了一下情绪,高声宣布,
“我宣布,无常门暴乱一案,司殒、夏灵雪,无罪释放!”
此言一出,整个公审现场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随后便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欢呼声。
轮椅上的人们兴奋地跳了起来,一些砖工甚至激动地将轮椅砸得粉碎,以此来表达自己的激动情绪。
担架上的“重伤员”们也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拥抱在一起欢呼雀跃。
“砰!砰!砰!”
巨响不断,上百个棺材板被纷纷踹飞到空中,大量缠满绷带的六合卫从里面跳出,他们也加入了这场欢乐的庆典。
夏凡快步跑来,从阁戒中取出今早新炒的两盘清炒时蔬,关切地拉着司殒和夏灵雪坐到公案前。
“你俩都饿了吧,来,快尝尝我新炒的菜。”
“白极那小子,偏偏选在这节骨眼上跑去缘灭大森林狩猎,差点坏了大事,回头我去说说他。”古正檐大步流星地走近,一边拍着司殒的肩膀,一边爽朗地大笑起来。
整个公审堂此刻已变成了一片欢腾的海洋。
人们仿佛战胜了某种心中的恐惧,异常痛快。
在这喜庆的氛围中,或许只有杜家父子那两双惊恐圆睁的眼睛,仍在进行着一场无声的控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