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短暂的休整之后,魏渊带领着麾下将士终于在日出时分抵达了传说中的北京城。京师重地,除奉皇命外,任何地方武装力量都不许踏进四九城半步。因此魏渊便在京师外城之外的村子内留下大量将士,他自己则带着徐飞燕、孙可京、王徵、范尼以及十二名精挑细选的金鹰卫士进京面圣。
没想到连夜赶路竟然刚进城门就被人刁难,魏渊的心头甚是不快。那些个京营守军平日里欺负地方军看来是欺负惯了,还没等对方回话,便一股脑的围了上来,大声嚷嚷着命令魏渊等人立刻下马接受检查。毕竟是在京城,天下脚下,魏渊的手下们也不由得拘谨了起来,看着气势汹汹的京营守军,一时也没了主意。
有几名京营守军则来到了后面的四轮马旁边,准备上前查看。车夫见状立刻起身制止道:
“我家大人严令,任何人不准进入车厢。”
几个上前的京营守军见车夫的架势,便呵斥说:
“什么你家大人!这儿是京城,你家大人的话算个屁!速速闪开!”
可没想到车夫依旧横在他们面前,这下这几名京营守军怒了,他们一把推开了车夫,准备强行闯过去。可没想到这车夫死硬的很,刚刚被推倒在地,便立刻爬起来死死的抱住了走在最前面的京营守军。
“他妈的!你丫找死!”
说着一名京营守军抽出了腰间的朴刀,挥刀就要朝着车夫砍过去。
“啪!”
随着一声清脆的皮鞭声响,正在抽刀的那名京营守军发出了一声惨叫。
“哎呀!谁他娘的敢打老子!”
只见一身戎装的徐飞燕立马横鞭,蛾眉倒蹙,凤眼圆睁。
城门处一名负责的守城百户见状,立刻大声喊道:
“他妈的!天子脚下岂容尔等如此放肆,弟兄们!抄家伙,拿人!”
一声令下,围在魏渊等人身边的京营守军纷纷拔刀相向。这时一直端坐在马上的魏渊终于开口了。
“我看谁敢!”
他声如洪钟,在清晨安静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振聋发聩。尽管魏渊身穿的金漆山文甲上满是泥水和尘土,但他俊朗的外表加上孔武有力的身材,这一声大呵还是宛如虎啸羊群般。刚才还跃跃欲试的京营守军一下子愣在原地不动弹了。魏渊带来的金鹰卫士也被魏渊这一声大喝喊得如梦方醒,一个个恢复了往日战场上的杀气,手按剑柄时刻准备应敌。
这些京营守军平日里只会狐假虎威,真要说上阵杀敌的本领,那可比魏渊手下的将士们差远了。如今两方对峙,魏渊手下的人虽然少,但各个都是历经战火,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铁血将士,身上的气势远非这些花架子的京营守军可比。
正在此时,负责永定门的把守陶千总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天子脚下,何人造次!”
尽管嘴上这样说,但陶宇的心里清楚事情的起因为何,刚刚他在城楼之上看的真切。发现形势不对,由于担心真的动刀子弄出了人命不好收场,这才出面。
来到魏渊的马上,陶千总立刻就注意到了魏渊与众不同的穿戴。不同于下面的杂兵,他好歹是个千户级别的军官,也是见过些市面的。魏渊身上的甲衣虽说污浊难辨,头盔上的三支白色翎羽也已经变成了黑灰色,但这位陶千总立刻就识别出了魏渊的这身行头不简单。于是他当即转变了口吻,很是客气的拱手道:
“这位将军,我等也是例行公事,还望您见谅。敢问将军身居何职,入京何事啊?”
魏渊瞥了一眼来人并没有答话,而是直接取出了马袋子里的一个鹅黄色布袋,扔给了来人。陶千总见面前金光一闪,下意识的抬手接了下来。他疑惑的打开了布袋,取出来之后不由得大吃了一惊。这竟然是一封明黄绸缎的圣旨!
封建帝王时代,见圣旨如见君王,陶千总手拿圣旨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他面容惊愕的抬头看了一眼魏渊,只见端坐于马上的魏渊面无表情的扬了扬下巴,示意他打开圣旨瞧看。
陶千总战战兢兢的打开了圣旨,草草扫了一遍圣旨上的内容之后,不由得冷汗直流,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上一下。他急忙跪倒在地,将圣旨高高举过头顶奉还了回去。他一跪下,现场的京营守军在旁边都看愣了,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跟着一齐跪倒在地。
魏渊在马上不屑的说道:
“我是谁,来干什么,上面写的清清楚楚了吧。”
“这...我等有眼无珠,冒犯了侯爷,还请侯爷赎罪。”
魏渊自然是没有心思也没有时间同这些杂兵们纠缠,他驱马在跪倒的京营守军身旁穿了过去,身后的随行人员也紧跟着魏渊经永定门进入了京城。
城门口的百户仗着胆子凑上前来问道:
“大人,您、您为什么叫他侯爷啊?”
陶千总看着眼前的手下就觉得火大,闲的没事竟给他惹麻烦。想到这他一巴掌扇在了那百户的脸上,接着大骂道:
“你他妈的瞎了眼了!那是新任的凤阳总督魏渊!给我滚一边去!”
百户闻言吓得半死,捂着被扇红的脸巴子赶快跑开了。
初生的朝阳已经完全跳出了地平线,奉天殿内的早朝刚刚开始,吕邦华便迫不及待的站了出来。
“启奏陛下,微臣有本上奏!”
崇祯一看是吕邦华,脑袋顿时就大了。这老头死缠烂打的本领他可是见识过的,只是不知道这一次又是哪个倒霉蛋被他给盯上了。尽管反感,崇祯还是不露声色的挥了挥手说:
“吕爱卿有何事上奏,说来听听。”
吕邦华正了正衣衫,而后朗声说道:
“微臣要弹劾凤阳总督魏渊私自结交外藩一事。”
此言一出,整个朝堂之上顿时骚乱了起来。大臣们在下面一个个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魏渊可是杨嗣昌举荐的,同为浙党中人,吕邦华为何要弹劾魏渊呢?而且一出手就是“结交外藩”的大罪,这些官员自然都倍感惊奇。
同样吃了一惊的还有内阁首辅周延儒,虽然他预料到杨嗣昌一定会和魏渊翻脸,但他却没想到这么快浙党就要开始“清理门户”了。
崇祯也着实吃惊不小,令他感到惊讶的是吕邦华弹劾魏渊的内容。
“私自结交外藩?吕爱卿可有凭证?”
吕邦华不慌不忙的从怀中取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奏疏,毕恭毕敬的递了上去。
“这是督察院刚刚查实的一下情况,请陛下过目。”
崇祯从小太监的手中一把拿过了吕邦华的奏疏,简单看了一遍之后他认真的再次向吕邦华核实道:
“这内容都是真的?”
“回禀陛下,千真万确。”
崇祯一言不发的闭上眼睛仔细想了想,如果说昨夜他对魏渊渎职一事是极其愤怒的话。那今日吕邦华的奏疏则是令他对魏渊产生了深深的戒备与怀疑。但很快的,崇祯再次变得面沉如水。身为一名帝王,他极其注意在臣下面前掩盖自己的情绪。
“朕知道了。”
崇祯的话刚刚说完,又有一名大臣出列行礼道:
“臣也要弹劾凤阳总督魏渊。”
朝堂之上又是一阵骚动,因为这次弹劾魏渊的正是内阁首辅周延儒的嫡系部下,督察院的王御史。刚刚遭遇浙党干将的弹劾,这下又是东林党的攻击。满朝文武都认为,这下魏渊可是死定了。
崇祯只觉得胸口发堵,他耐着性子问:
“你也要弹劾魏渊?弹劾他什么?”
“启奏陛下,凤阳巡抚史可法密报。凤阳总督魏渊在武平卫期间,广募兵勇,私建部队编制。这是史巡抚的奏疏,还请陛下过目。”
一条是结交藩王,一条是私募兵勇。条条都是杀头抄家的重罪,崇祯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月前还是大明中兴武将的魏渊,竟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成了朝中众臣的头号公敌,一下子变成了一个妄图谋反的逆臣了。
他心烦意乱的将史可法的奏疏看了一遍,的确说的有凭有据。这下崇祯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失望与愤怒之情了。他“腾”的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手中抓着吕邦华与史可法的两封奏疏,激动的冲群臣们喊道:
“朕上个月任命魏渊为凤阳总督的时候,你们一个个称赞着朕的圣明。这才多长时间啊?一个月!我的爱卿们啊!一个月的时间朕的忠臣良将就成了乱臣贼子了?啊?”
文武百官一见皇帝动怒,齐刷刷的跪倒在地,高声喊着:
“陛下息怒!臣有罪!”
崇祯已经受够了手下这群只会装腔作势的大臣们了,一个个都说自己罪该万死,可一个个都依然死皮赖脸的苟活于这世上。崇祯刚想再骂些什么,只见负责皇城守卫的监军太监高起潜急匆匆的迈步走进了奉天殿。
“启奏皇爷!魏渊已到午门,请求觐见!”
“魏渊?他进京了?”
不只是崇祯,这也是满朝文武的疑问。从亳州赶到京城,最快也得半个多月的时间。这才仅仅十天而已,魏渊就从亳州赶到京师了?难道他是飞来的不成?
惊讶之余,崇祯刚想再问一句,但他猛然间发现这高起潜的脸上满是喜色。正在气头上的崇祯不禁很是不爽,他质问道:
“高起潜!你笑什么笑!”
挨了皇帝训斥的高起潜不仅没有半点的不悦,反而笑的更欢了。
“奴婢给皇爷道喜啦!”
“道喜?道什么喜?”
“这魏渊是来给皇爷您献俘的?”
“献俘?”
一时间崇祯的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
“是啊皇爷!魏渊把那罗汝才给押来了,现在就在午门外候着呢!”
“什么?!”
崇祯闻听此言,那是又惊又喜,竟然直接从御阶之下走了下来。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奴婢给皇爷道喜啦!魏渊把那罗汝才给押来了,现在就在午门外候着呢!”
这下崇祯是听清楚了,满朝文武也都听清楚了。刚刚启奏弹劾魏渊的人更是听的真真切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