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云密布的天空下,宽阔的小凌河两岸,两面象征着天子的龙旗迎风招展,隔河相望。
龙旗之下的魏渊并没有身穿戎装,一身藏蓝色绣金蟒袍突显着他尊贵的身份,他的表情从容而淡定。魏渊身后的十余名侍卫身穿的也并非重甲,而仅仅是轻柔的棉甲,而且各个手中并没有携带任何兵器。
尽管隔着宽阔的河面,皇太极大致也能够看得清楚,他指了指河对岸魏渊所在的方向,朝着手下文武说道:
“朕原想着魏渊年轻,却没想到此人竟然如此年轻,看年岁不过二十有余,真是后生可畏啊!”
生性谨慎的范文程也仔细注视着河对岸的明军,凭借幕僚的直觉,他赶紧对手一定暗藏着什么阴谋。只见对岸的明军一字排开,站在魏渊的身后。
突然魏渊高声喊道:
“我大明安东候魏渊,有一言说与皇太极听!”
他身后的十余名明军异口同声的用满语复述着魏渊的话,声如洪钟,在空旷的小凌河上回荡着。
对岸的满清大军,闻言无不一惊,直呼大清皇帝皇太极的姓名,而且是用满语喊出,对于满洲军队的震撼可想而知。
“满洲乃塞外胡虏,自你七世祖始便受我大明皇恩,担任建州卫指挥使。你父努尔哈赤不思朝廷恩德,反而乘衅兴兵,祸乱辽东。自你担任虏酋以来,屡屡趁天朝内虚,进犯中原,掳我百姓,毁我城池。我主圣明,本想以仁义教化尔等蛮夷。却不想你皇太极忘主之大恩,竟然胆敢僭越称帝、妄自为尊,窥视神器,实乃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十余名明军用满语高声喊出这些话,对岸的皇太极等人听得真切。自诩为满洲天子的皇太极最忌讳的便是被人称之为蛮夷、胡虏,今天当着手下文武的面被魏渊如此羞辱,他顿时变得脸色通红起来。
皇太极刚想命人前去将魏渊这个狂妄的黄毛小子拿下,但转念又一想,这可能是明军的激将法,于是便又忍了下来。只听对岸的魏渊继续高声说道:
“强汉盛唐,繁宋皇明,天下顾命于中华。天下者、惟中华之天下,非尔胡虏之天下。衣食者、惟中华之衣食,非尔胡虏之衣食。满洲之祸流毒于中华,虐焰于苍生,淫毒于宸极,腥风于四海。今日你若肯悬崖勒马,倒戈卸甲,以礼来降,我保你不失封侯之位,爱新觉罗氏也好留下一脉香火。本将军有带甲之士十万,良将千员,铁蹄可踏长白山,刀剑可直穿苍穹。倘若你一意孤行,螳臂当车,必遭人神之公愤,为天地所不容,倾覆灭亡指日可待亦!”
河对岸皇太极早已经气的是七窍生烟了,他手下群臣、不论满汉,都听得真切。魏渊如此羞辱自己的国君,任谁都再也忍不下去了,不少将领纷纷请缨出战。
“大汗!奴才这就去把那混账小子的脑袋给您揪下来!”
“奴才愿去!让他永远闭嘴!”
“奴才请战!”
范文程见状赶忙向皇太极劝说道:
“陛下,臣听闻魏渊拥有射程超远的火炮,而且在锦州城南专门修建了炮台。我军若是贸然出击,只怕会中了他的奸计。”
听完范文程的话,皇太极强压住心中的怒火,朝着面前义愤填膺的部下摆了摆手道:
“都退下!魏渊小儿这是在使用激将法。朕倒是要看看他还能刷出些什么鬼把戏来!”
对岸清军的骚动自然被魏渊都看在了眼中,他稍作停顿,接着高声说:
“听说女真是你们满族人的先祖,今日我就送一首《满江红》给你们!”
“怒发冲冠,
凭栏处、
潇潇雨歇。
抬望眼、
仰天长啸,
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
八千里路云和月。
莫等闲、
白了少年头,
空悲切。
靖康耻,
犹未雪。
臣子恨,
何时灭。
驾长车踏破,
贺兰山缺。
壮志饥餐胡虏肉,
笑谈渴饮匈奴血。
待从头、
收拾旧山河,
朝天阙。”
这首岳飞的满江红并没有转译为满语,北岸的明军一同吟诵,场面令人极为震撼。
皇太极已经接近暴怒的边缘,面对魏渊如此挑衅,他怒吼道:
“来啊,万箭齐发,给朕射死这个狂妄之徒!”
一声令下,河南岸的清军纷纷拉弓放箭,朝着对岸射去。可由于当下东北风风头正劲,再加上河岸过宽,箭雨虽猛,可却难以伤到魏渊分毫。
魏渊诵读完《满江红》之后正要离去,见清军箭如雨下,他又调转了马头,朝着清军方向又向前走了几步。取出马鞍之上挂着的宝雕弓,放在了手上。
魏渊尽管不善骑射,但随身也携带者弓箭。而且他这把还是特别定制的强弓,明代的弓按照拉力分为四个等级,分别是40斤、50斤、60斤和70斤。
由于魏渊天生神力,他使用的这把弓箭,弓的拉力为上限120斤,可谓当时强弓的极限了。只见魏渊轻舒猿臂,两臂一较劲,拉开了这把强弓。他朝着皇太极的方向瞄了瞄,一箭射了出去。
这支箭“嗖”的一声,借着风势直奔皇太极所站的位置而去。皇太极身旁的侍卫见状大惊!任谁都想不到明军之中竟然会有如此勇猛之人,隔着宽宽的河面,射出来的箭依旧如此有力。侍卫们赶紧提盾前去护卫,皇太极四周顿时乱做了一团。
这一箭稍稍射高了些,从皇太极的头顶上飞过,钉进了停放在一旁的轿子之上。随着一声惊呼,众人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看着魏渊驾马离去的背影,又回过头去看了看射在轿子上的那一箭,皇太极气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魏渊回到城中立刻同洪承畴碰了头。
“皇太极这家伙果然了得,我轻骑而出,那么羞辱他,可这家伙始终没有派兵出战,仅仅是以弓箭还击。”
洪承畴捋了捋胡须,说:
“皇太极用兵一向如此,看来他是想把我们困死在这锦州城中。”
原来当皇太极刚刚抵达小凌河南岸时,明军便第一时间发现了这支满清大军。魏渊和洪承畴商量了一下,决定由他亲自出马,作为诱饵去会一会皇太极。
魏渊在锦州城南的高墙之上修建了两处炮台,将新式的佛朗机炮全部运了上去。只要皇太极敢出兵来追击,魏渊便可趁机将追兵引入到火炮的射程之内,先打他个下马威。
当然魏渊也不会打无准备之仗,此番随他出城的都是精锐中的精锐,战马也都是百里挑一的宝马。魏渊胯下的龙驹更是自不必说,因此魏渊有信心甩开清兵的追击。
回到驻地,魏渊显得有些失落,他之前本想激怒皇太极,诱使其出兵攻城,依靠锦州坚固的城防与皇太极打消耗战。可没想到皇太极如此能忍,根本不为所动。这样下去的话,形势对于明军而言,将变得越来越不利,毕竟锦州已是一座孤城,孙传庭的两万人马又难以发挥太大作用。
正在思索对策之时,宇文腾启提着酒葫芦走了进来,进屋之后他还在不住的“哈”气暖手。
“这辽东的天气也太冷了,如今已近三月,若是在江南只怕早就是春江水暖了吧。”
宇文腾启自小在南阳长大,北方的严寒对于他来说实在是有些难以忍受。
魏渊看了看宇文腾启手中的酒葫芦,打趣道:
“宇文公子,你不是戒酒了吗?怎么又喝起来了。”
“大人此言差异,我之前戒的酒乃是消愁之酒,今日喝的可是取暖之酒啊!哈哈!”
说罢宇文腾启哈哈大笑起来,魏渊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你们这些个读书人,嘴皮子就是厉害!”
宇文腾启又“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身子这才稍稍感觉暖和了些,他紧了紧身上的貂皮大衣,说:
“据报,皇太极已经率军前往义州城驻扎了。看来他是想打持久战了。”
这对魏渊来说可绝对算不上一个好消息,解了锦州之围后,义州城就是他的下一个目标,那里囤积着大量军粮,如果能拿下义州,断了皇太极的粮道,纵使有十万大军也会不攻自乱的。
可皇太极行军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魏渊还没来得及对义州动兵,皇太极的大军已经兵临城下了。此刻魏渊只能寄希望于皇太极坐镇杏山了,如果那样的话,他还有机会派出一支奇兵奔袭义州,若是偷袭得手,还有翻盘的希望。可现在皇太极移师义州城,无疑彻底断送了这一希望。
魏渊沉思了一阵,问道:
“城内的军粮还能支撑多久?”
宇文腾启又喝了一口酒,回答说:
“如今城中有三万余人,我军带来的粮草最多也就能再支撑三个月左右。”
“三个月...”
一时间魏渊也没了主意,他最先想到的是孙传庭的两万多人马,可就目前的情形来看,这支援军只怕是难以有所作为了。塔山的多尔衮如同一把大锁般,将孙传庭锁在战局之外。
宇文腾启倒是显得自在,他“吧嗒吧嗒”嘴,细细品着酒味,慵懒的瘫坐在窗前向阳的位置,美美的享受着寒日里难得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