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腾启等了片刻,只听院内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声,紧跟着府邸大门洞开,祖大乐满脸堆笑的迎了出来。
“哎呀!宇文公子光临寒舍,真是令我府上蓬荜生辉啊!公子请!公子快快请进!”
祖大乐对魏渊尊敬有加,爱屋及乌,对于魏渊帐下的第一军师自然也很是客气。也不等宇文腾启客气,祖大乐拉着他的手就往院里走。
府园内的奢华程度大大出乎了宇文腾启的意料,亭台楼阁、假山走廊,花园内的配套设施可谓应有尽有。不仅如此,在祖大乐府上甚至还开凿出了一处人工湖。见此景致,宇文腾启忍不住说道:
“夏日泛舟于此湖之上,想必会别有一番滋味。没想到祖将军还有如此雅兴啊!”
祖大乐嘿嘿一笑道:
“公子说笑了,我祖大乐是个粗人,哪里懂得那种风花雪月之事。实不相瞒,这庭院原先归锦州城内的第一富商郭员外所有,后来辽东闹了幺蛾子,那姓郭的担心继续在锦州住下去会没了性命,这才贱卖了庭院,举家搬到京师去了。我见这院子够大,价钱又合算,于是买下来留着自己住。哈哈哈!”
来到会客厅,宇文腾启屏退左右开口道:
“此番来将军府上讨扰,有魏侯爷的亲笔书信奉上。”
说着宇文腾启取出书信交到了祖大乐手上,祖大乐拿着信略显尴尬的挠了挠头说:
“这个,宇文公子,咱识字不多,你就直接说信上的内容吧。”
祖大乐这话倒是令宇文腾启稍稍吃了一惊,在明代,即便是武官也要具备一定的文化素养,不说能出口成章吧,但至少也是熟读四书五经的,像祖大乐这种连字都认不全的还当真不多。
“是这样的祖将军,明日拂晓我家侯爷准备奔袭松山堡方向,今夜需要将军屯兵于城东以迷惑敌军。”
“奔袭松山堡?这是为何啊?”
“呵呵,将军不必多问,到时候你便知道了。”
看着宇文腾启自信的神态,祖大乐满肚子的疑问被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好!请转告侯爷,我祖大乐愿效犬马之劳,万死不辞!”
“祖将军,事关军情,此言出得我口,入得你耳,还望将军严守消息。”
“公子放心,这个我祖大寿清楚!”
“好,那在下就告辞了。”
“别啊宇文公子!留下来吃个饭再走也不迟啊!”
“呵呵,我这人不贪吃,就是馋酒,不知道将军府上可有美酒啊?”
听到这祖大乐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不是我祖大乐口气大,别的咱不敢说,要说这美酒,是要多少有多少!”
“哈哈,好!那就等咱们大胜之日我同将军来个不醉不归!”
“公子,今天咱们先好好喝一顿啊!”
“呵呵,祖将军你可别忘了,明天你可是还有任务的,喝酒误事啊!”
祖大乐猛的一拍脑门道:
“哎呀!瞧我这脑袋,公子说的对,咱们得胜之日再喝他个不醉不归!”
“哈哈,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宇文腾启回到魏渊驻地时,西边的天空已经开始泛起昏黄。
“大人,我回来了。”
魏渊身穿便服,正坐在炉火旁取暖。
“公子回来了,快过来取取暖,酒我已经给你备好了。”
在寒冷的天气下奔走了一下午,着实令宇文腾启遭罪不少,看到火炉和美酒,他脸上乐开了花。
“哈哈哈,知我者,大人也!”
说着宇文腾启一屁股坐在了魏渊对面,“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酒,而后说道:
“消息都已经传出去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守株待兔了。”
魏渊点点头,说:
“嗯,我命沈炼挑选了几个好手,负责暗中监视。倘若内鬼真的在他们三人之中,想来今夜便可见分晓了。”
初春的辽东,黑夜像是赶场般早早的降临了。夜幕下的锦州城雄伟而辉煌,犹如雄鹰在静静的等待猎物,站在城楼之上的魏渊默默注视着光明之下的暗潮涌动,那支隐藏在阴影里的毒蛇,何时会出洞呢?
进入子时,锦州城内陆续传来了军队集结的号角声,由于魏渊事先以军事拉动的名义已经争得了洪承畴的同意,因此王廷臣、马科、祖大乐各营的集结整军,并未引起洪承畴的意外,其他没有涉及到的各营,由于没有接到命令,也老老实实的守在自己的驻地没有任何反应。
子时初刻,各营之内的喧哗声渐渐散去,士兵们已经整齐列队、手持火把,集结完毕了。按照魏渊密信上的布置,王廷臣于锦州城南集结,马科于锦州城北集结,祖大乐则于锦州城东集结完毕。
在火把的照耀下,士兵们个个表情严肃,战马的喷界声、马蹄的踏动声同铠甲兵器的碰撞声混在一起,场面肃杀而威严。
魏渊端坐在城楼内,时而闭眼小憩,时而睁眼凝望远方,期待中的消息却迟迟未到,他朝身旁的宇文腾启问道:
“现在什么时辰了?”
“丑时三刻了。”
按照现代计时大约已经凌晨两点半了,魏渊看了看一脸疲惫的宇文腾启,说:
“夜间天寒,公子你身子弱,还是先回驻地休息吧,一有消息我会派人告诉你的。”
“啊-啊嚏!”
宇文腾启双手捏了捏已经冻得发红的鼻头,回答道:
“无妨,我还扛得住。”
就这样又静静等了快半个时辰,魏渊真的有点坐不住了。已经进入寅时了,再等等只怕天就快亮了,难道是情报有误,王廷臣、马科、祖大乐三人都不是内鬼?孙得功派来的刺客仅仅是个孤立事件?
就在魏渊心绪不宁之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沈炼快步来到了魏渊面前,兴奋的说道:
“启禀大人,老鼠出洞了!”
听到这个消息,魏渊“腾”的一下从座位
锦州城南城门,原本到了夜里就紧紧关闭的城门,由于夜间的军事行动而中门大开。王廷臣统率的军队高举着火把快速的穿过城洞而出。待到大军完全出城之后,负责守城的士卒揉着朦胧的睡眼缓缓的关上了厚重的城门。
月色之下,王廷臣大军的尾端,一人一马渐渐的落到了队伍的最后面,最后脱离了行进的大军。
骑在军马上的士卒身穿的大明骑兵最为普通的锁子甲,月光昏暗无法看清他的面容,他离开大部队之后,先是隐匿于一处密林之中,待到四周没了动静,这才调转马头直奔杏山城方向奔去。
锦州城头,魏渊仔细的听沈炼说完,而后问道:
“咱们的人有没有露出马脚?”
“绝对没有。”
魏渊单手张开轻揉着太阳穴,几乎一夜未睡使得他感到有些疲惫。
王廷臣的队伍中有人奔向杏山城方向,不用问,那人一定是跑去杏山给敌人通风报信的。难道内鬼就是王廷臣?想到这魏渊摇了摇头,他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一阵夜风袭来,吹得魏渊打了个哆嗦,瞬间变得精神起来。他努力的思索着,如今单凭从王廷臣军中离去这一点根本说明不了问题,必须有更多的线索和证据才行。
魏渊果断下令道:
“传令下去,立刻将那只老鼠给我拿下,务必留下活口!”
“遵命!”
一旁的宇文腾启不解的问:
“大人何必如此急着收网?再等等看形势不就更明朗一些了吗?”
魏渊眺望南方王廷军大军行进的方向,回答说:
“不能再等了,必须要在天亮之前将那个内鬼揪出来。拂晓来临之时,我们的计划便会露出破绽,到那时内鬼若是有所察觉,来个狗急跳墙的话,将对我军造成很多无谓的牺牲。”
“可若是现在动手,万一抓不到有力的证据,不就打草惊蛇,适得其反了吗?”
“我认为内鬼若想跟敌人接头,必定会带一些信物前去,到时候有了信物,我们自然就会知道内鬼是何人了。”
宇文腾启还是有些不放心。
“可万一如果没有信物,到时候又当如何呢?”
魏渊长长吸了口气道:
“如今只能赌上一赌了。”
月影下,一位骑手策马狂奔,前面就是小凌河了,向河南岸望去,杏山城的灯火清晰可见。
“嘿!”
一声大喝响彻寂静,绊马索从积雪中凭空出现,伴随着战马痛苦的嘶鸣声,骑手栽下马来,重重的摔在雪地之上。
还没容他反应过来,四下里几个黑影突然窜出,直接将他按倒在地,绑了个结结实实。
那骑手尽管摔得有些晕,可短短一瞬便反应了过来。他将牙关一咬,口中含着的、犹如珍珠般的圆球随即被咬破,一股乳白色的液体溢满了他的口腔,一种前所未有的痛苦使得他二目圆睁,面容开始变得扭曲起来。
身边彻骨的严寒渐渐变得温暖,耳边呼啸的风声也慢慢散去,一股说不出的温暖将他包裹个严严实实,朦胧之中,骑手的耳畔响起了空洞的喊声:
“大人!这小子自尽了...”
为首的黑衣司大汉愤愤的咒骂道:
“娘的!还是慢了一步,又是这见血封喉!算了,搜搜身上,看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几名黑衣司的探子搜遍了骑手的全身,却丝毫搜不出有用的东西来。正当他们准备放弃之时,为首的黑衣司大汉突然想起了什么来,他忙问身旁之人。
“这小子落马时有没有出声?”
“没有,没听到他发出任何声音来。”
“你们不觉得很蹊跷吗?来,把他的嘴撬开!”
由于死去之时咬紧了牙关,众人废了半天劲才将死者的嘴撬开,黑衣司大汉伸手一摸,在舌根处竟然摸到了一枚蜡球,大汉开心的说道:
“一定是毒发过快,这小子还没来得及将这蜡球咽下便没了气。哈哈,这才叫让死人开口说话啊!快,飞马将这枚蜡球送到大人手上。”
夜色之下,黑衣司剩下的人七手八脚将那死尸掩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