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位户部官员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道魏渊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这官员犯了罪不就应该交由刑部处理吗?怎么,难道你晋国公还敢私设公堂不成?
侯恂此刻也回过了神来,略带挑衅的说:
“国公爷,你可不要私设公堂。如果做得太过分了,小心我们天下的文人士子一人一口吐沫淹死你!”
可魏渊却丝毫也不在意,压根也不去看这位“前”户部侍郎。他朝着四周不知道要干些什么的户部官员下令道:
“诸位无需聚集于此,各自准备一下,这三天有你们忙的了。”
众人一听更是一头雾水,这整个户部已经被翻了个底掉了,来来回回就剩了那么点银子,还有啥可忙的。但没办法,既然新任长官发话了,各自只能取回各自负责的账本,回到桌前待命听宣。
片刻之后,户部衙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骚乱声。大批兵甲碰撞的金属声传来,门外的小吏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险些被门口的横木绊倒。
“大、大人,东、东厂的人...”
没荣的他将话说完,东厂提督曹化淳在一群番子的簇拥下闯了进来,脸上一副藐视众生的表情。一见到东厂的人,户部的这些个官员们顿时心提到了嗓子眼,一个个呆站着不知道做什么好了。有个别胆子大点的,张着脖子向外张望。
这一看可不得了!我的妈呀!院子里站满了持刀跨立的锦衣卫,那些向外张望的官吏一个个又紧缩回了脖子。
见此情形,众人都将目光移向了魏渊。如此大的阵仗,也只有这位新任户部尚书能够应付了。可谁知,魏渊甚至都没有起身,而是坐在椅子上直接招呼曹化淳过去。
“曹公公,我候你多时啊!”
听到魏渊的声音,曹化淳的脸立刻像开了花一样。
“哎呦!咱家给国公爷到喜啦!自打太祖爷开国、成祖爷靖难以来,您可是大明朝头一份儿啊!”
魏渊并未接话,而是瞧了瞧曹化淳身后的诸多番子。
“曹公公今日如此阵仗来我户部,想必不单单是为了贺喜吧。”
曹化淳这才意识到什么,连忙拱手道:
“来的匆忙,冒犯了国公爷,咱家的罪过。”
魏渊依旧是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晾了曹化淳半晌,才说:
“坐吧。”
看完这二人的对话,侯恂的眼珠子差点都掉出来了,在场的户部众位官员也是一个个瞠目结舌。这曹化淳是什么人物?那可是东厂的厂公,京城里跋扈的角色,没想到今日在魏渊面前竟然如此低声下气,看来这晋国公果然是当下只手遮天的大人物啊!众人心里盘算着,跟着如此尚书,那升官发财还不指日可待。
其实他们不知道,这是魏渊于曹化淳早早设计好的一出双簧。为的就是给魏渊立威,当然,这背后还有更大的阴谋。
只见曹化淳提了提嗓门说道:
“万岁主子爷吩咐了,这几日东厂、锦衣卫皆归国公爷调遣,您看需要咱家做点啥不?”
“我要的东西可拿来了?”
“在咱家着。”
说着曹化淳从怀里取出了一份小册子,递到了魏渊的手中。
“许博洋!”
许博洋打了个激灵,如此环境下突然被主管招呼,他连忙小跑着上前。
“卑职在!”
经过刚才一事,魏渊意识到这个六品小吏是个肯为自己所用之人,于是便有意安排他做事。
“接着!”
魏渊将手中的小册子扔给了许博洋,慌忙之中许博洋险些失手落地。
“照着此花名册上的人排查,清算一下他们的家产。”
“清算家产?”
许博洋重复了一遍,如此奇怪的命令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有疑问?”
“没有!没有!”
许博洋深知眼前这位小爷可惹不起,连忙拿着花名册招呼同僚们开始工作起来。
对于这本小册子,其他户部的官员也大感兴趣,可看着看着,他们就发现不对劲了。这册子虽小,可里面确是大有来头。看来看去,他们发现这花名册上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这些人竟然都是东林党人!侯恂的名字也赫然在列!
“这册子是怎么回事啊?”
“魏忠贤那时有个东林点将录,这位国公爷不会也要弄这么一出吧。”
“嘘!你小点声,不要命啦!东厂的人在呢。”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起来,都不明白魏渊此举到底为何。这其中还涉及到其他几名户部官吏,这些人更是心中惴惴不安,不知魏渊意欲何为。
户部掌握着所有京官官吏的俸禄以及王侯公爵在京的田产和家业,统计起来倒也并不费时,半天时间下来,原来一本小小的花名册变成了摊开在桌子上的一本大账本了。
“国公爷请您过目。”
没想到魏渊连看都不看,直接吩咐曹化淳道:
“曹公公,还请劳烦你按此行事吧。”
曹化淳的眼中闪过一丝凶光,他干笑了两声。
“国公爷您就瞧好吧,干这个老奴可是擅长。只是...”
曹化淳瞧瞧已经西垂的太阳。
魏渊听出了曹化淳的意思,他笑了笑说:
“以日治者王,以夜治者强,以宿治者削。你我都是为圣驾分忧,还是从速从严吧!”
魏渊有意在从严这两个词上加重了些语气。
“咱家明白。”
说罢,只见曹化淳一声令下,身旁那些番子们顿时精神抖擞了起来。
“传咱家令,按此名册查抄家产,有违抗者一律缉拿!”
“遵命!”
花名册上共涉及东林党在京官员一共三百七十四人,但魏藻德、钱谦益等阁臣却不在其中。由于涉及官员人数太多,魏渊临时征调五城兵马司的官兵协助东厂和锦衣卫一同办案。每一队负责查抄家产的队伍中都有魏渊安排的统算师和监督,以确保在查抄家产的过程中不出现纰漏。
大规模的查抄开始之时已近入夜时分,大批将士手举火把,跑步前进,一时间引得路人纷纷侧目驻足,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么多官兵这是去干嘛啊?”
“哎呀你没听说吗,听说那位在辽东打了大胜仗的魏渊担任户部尚书了,这是去征饷。”
“征饷征饷,天天加咱们老百姓的饷银。如今天道不好,哪里有收成给他们征。”
几名路人正交头接耳之时,突然有个大汉挤了过来。
“你们知道什么!这是在惩治贪官呢!”
“惩治贪官?”
“不错!那魏渊这次是要征贪官的饷,减咱们老百姓的饷。”
“哎呀!那如此说来这魏渊是个好官了。”
“真正为民的好官!”
城中人群聚集之处都能听到关于“魏渊要征贪官的饷”的传闻,这其中,黑衣司的作用自不必说。
老百姓们这下拍手称快了,倒是那些花名册上的官吏却是倒了霉了。有些官员刚刚回到府上,便被一群手持兵器的官兵拦在了府门之外,眼睁睁的看着家中财务被系数搬到院内进行统算。
有些官员则是拼命阻拦,可想而知迎接他们的除了东厂的皮鞭外还少不了一顿老拳。毕竟魏渊有皇命在身,当下京城之中除了皇帝他最大,手下的人做起事情来自然也显得底气十足。
闹出如此之大的动静,皇帝自然是不可能不知道的。以魏藻德为首的东林党大佬们,连夜进入紫禁城告魏渊的御状,崇祯只得连夜召集内阁会议进行商讨。此刻魏藻德正跪在养心殿的龙书案前,慷慨陈词。
“万岁啊!魏渊目无法纪,无视君王,让他如此在京城之内肆意妄为,我大明国威何在,陛下颜面何在啊!”
与魏藻德和钱谦益大肆攻击魏渊的态度不同,次辅陈新甲和另外一位阁臣方岳贡却是低头不语。作为浙党,陈新甲对于魏渊如此明目张胆的向东林党发起进攻是相当吃惊的,但他却也在心里暗自赞同魏渊的行为。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嘛,看到有人如此打击势力日渐壮大的东林党,陈新甲不可能不感到高兴。
崇祯看到陈新甲和方岳贡久不做声,便问道:
“两位,你们怎么不说话啊?”
陈新甲连忙叩首答道:
“启禀陛下,微臣以为当前事态不明,还是听听晋国公魏渊的解释比较好。”
“臣附议。”
内阁打成了2:2,原本崇祯就有意偏袒魏渊,毕竟此番征集军饷是为他办事,如果刚刚开始就责备魏渊,难免挫伤征饷士气,他想了想说:
“这样吧,明日召魏渊来平台议政,到时候朕且听听他怎么说。”
“陛下...”
魏藻德还想再说些什么,被崇祯抬手制止了。
“朕有些累了,卿等各自歇着吧。”
说着崇祯起身离去,留下一把空空的龙椅面对着众位阁臣...
此刻,户部衙门的大院内也是人头攒动。自京城各处,源源不断的汇报汇聚于此,魏渊一边听着各处的情况,一边在那个大大的账本上记录着什么。
临近子时,终于涉及到的三百七十四名官员的情况都掌握清楚了。魏渊借着火把的光束经过再次确认后,看了看身旁的曹化淳,敲着账本说:
“三百七十四人中有三百三十六人有问题。”
“那下一步怎么办?”
“连夜突审。”
曹化淳做了一个往死里整的手势,魏渊摇摇头。
“这次不用,所有认罪的都从轻处理,咱们的目的是银子。”
“明白。”
“明天还有好戏呢。”
说着两人先是相视一笑,而后哈哈大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