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圣之后的魏渊并未多言,而是将这90万两白银直接拉到了崇祯面前。堆放在宫殿内的小银山,在宫灯烛火的映照下,散发着夺人眼目的光芒。崇祯看着眼前的景象,一言不发的绕着白银堆走过一圈又一圈。魏渊并未多言,在向皇帝简单介绍过这些银两的来源之后,他便静静的退了到了一旁。
终于,崇祯停下了脚步。
“爱卿,这些一共是多少两银子?”
金钱对于拥有至高无上权力的皇帝来说,仅仅是个数字。即便是在做皇帝之前的信王时期,崇祯皇帝也没有多少机会接触这些所谓的银两。银两对于他来说,更多的存在于边关催饷的奏疏中,存在于灾疫拨款的文书里。
“共计90万辆有余。”
“是不是很可笑?”
“...”
“朕的帝国岌岌可危,朕的至亲却有数不尽的金山银山。可他们甚至都不愿意拿出来一小部分帮帮朕,是不是很可笑?”
面对崇祯的自嘲,魏渊沉默以对。宫灯烛火的噼啪声时不时的发出,整座大殿静的可怕。
崇祯想愤怒,可却怒不起来;他想大吼,可却发不出任何声响;他想大骂,可话到嘴边他又不知道该要骂谁。是啊,满朝皆如此,又能去怪谁呢?最终,他只能长长的轻叹一声。摆手示意魏渊退下。
刚刚来到殿外,魏渊就看到了跪在宫门前来请罪的国丈周奎。看到魏渊出来,周奎趴在地上恶毒的看了他一眼,魏渊径直走过周奎所跪的地方,并没有停下脚步,甚至都没有去看他一眼。
不久之后,宫中的消息传来。嘉定伯周奎自愿捐出白银十万两,以解当下缺少军饷的燃眉之急,皇帝赐京中一处宅院以资鼓励。
听到这个消息,魏渊并不意外。身为国丈,周奎纵使有错,皇帝也会顾念周皇后的恩情而选择宽恕。十万两,已经不少了,对于魏渊接下来要做的事已经足够了。
当夜,这条消息便在北京城中的各个皇亲国戚,功勋侯爵内部传开了。周奎竟然拿了十万两出来,这些闻讯之人大为震惊。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强,很快大家都知道了魏渊抄家取银,而后面呈皇帝的事实真相。
第三天一大早,魏渊便亲自率领着东厂锦衣卫以及五城兵马司的人,挨家挨户的跟那些皇亲国戚们收军饷。一律十万两,拿不出来的就入府查抄,一旦家中资产超过十万两,那魏渊也不客气,直接叫人装车拉走,送到紫禁城去。
如此一来,城中的勋贵们可都慌了。这银子到了皇帝面前,再想拿回来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崇祯不好对周奎发作,可接下来的几位皇亲国戚就没那么幸运了。天启朝的刘国舅直接被削去了勋爵,更有几位世袭国公因此被免去了现任官职。
到最后,已经不用魏渊去上门催要饷银了。北京城中的勋贵门麻利的准备好十万两白银,而后装好车直接送到了户部衙门。一时间,由于马车太多,户部衙门所在的街道竟然出现了堵车的情况。魏渊不得不命令五城兵马司的官兵们去设卡来维持秩序。
经过连夜汇总统计,三天之内魏渊共计征集军饷九百八十万两,不仅实现了对崇祯许诺的辽饷加中原剿饷八百一十万辆的承诺,而且还将户部之前拖欠的一百三十六万两军饷给补齐了。户部盈余五十万,这是近三年来的最高峰了。奏疏呈到皇帝面前,崇祯皇帝龙颜大悦,立刻褒奖了魏渊。
此番征饷,魏渊有意没有动以魏藻徳为首的几大东林党大佬。一方面是为了尽量减少阻力,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在内部使得东林党产生分离。而由于魏藻徳等人的屁股也不干净,在魏渊的恐吓下,他们最终选择了沉默。
可尽管超额完成了皇帝的征饷任务,魏渊这一通折腾也树敌不少。不过好在东林党树大招风,此番获利不少的浙党和阉党都支持魏渊。一时间朝堂之上东林党与反对东林党的两大势力相互对峙,分庭明显。
银子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就要着手解决辽东和中原的战局了。
朝房之内,等待早朝的众位阁臣陆续赶到。陈新甲手中拿着一份辽东军报,气色不错的同路遇的大臣打着招呼。
进入内阁,阁臣方岳贡见状问道:
“陈阁老如此高兴,是不是边关又有捷报了。”
陈新甲朝四周看了看,此时内阁中只有他和方岳贡以及魏渊三人,于是陈新甲便示意魏渊靠近些说话。等到魏渊凑过来,陈新甲又悄悄四周,压低声音道:
“据准确线报,黄台吉已于月初死在沈阳了。”
方岳贡闻言一喜,刚要说哈,陈新甲忙拉住他示意留心四周的小太监。而后陈新甲晃了晃手中的奏疏。
“时下辽东形势相对稳定,通过洪承畴传回的军报来看,锦州会战中损失不小的满洲暂时是消停了。这里面还提到了黄台吉的死信,随着黄台吉的死,满洲大汗的位置空缺,多尔衮与豪格两大势力为了大汗之位明争暗斗,必有一番内耗,一时间他们也没有能力腾出手来对辽东动兵了。”
洪承畴的奏疏中还提到,他准备待到军备整顿完毕,新的军士训练完成,便可利用满州当下的乱局,率军出锦州,实施皇帝光复辽东的宏图伟业。
同神态激动的陈新甲,方岳贡两人不同,魏渊并没有显现出明显的兴奋来。黄台吉的死并不让他吃惊,依照当时锦州会战的情形,黄台吉的死只是个时间问题。要说让他感到吃惊的也许就是这时间有些过快了。
对于洪承畴在奏疏里说的,魏渊认为实在是有些过于乐观了,他对陈新甲说道:
“多尔衮年轻狂妄,野心勃勃。而且文武兼备,较黄台吉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一直图谋进军中原,此人不可不防。”
“可按照洪大人的奏疏,豪格身为黄台吉长子,已经与多尔衮形成分庭抗礼之势了。”
魏渊摇摇头。
“豪格,一介莽夫而已,他绝不会是多尔衮的对手。相信我,我和他们二人都交过手,我只怕等到洪大人准备好,满洲已经完全落入多尔衮的手中了。”
“那如果洪大人过快出兵,是不是会促使多尔衮与豪格和解?”
“他们二人势如水火,不可能和解。如果战事一开,那手握兵权的豪格尚可以同多尔衮相抗衡。没有战争的话,豪格很快就会被精于权谋的多尔衮除掉。”
对于魏渊的话,陈新甲嘴上虽没说什么,但他认为不免有些危言耸听了。可以后的发展恰恰如魏渊所料。
说着说着,有谈到了中原形势,如今的关内可比辽东局势恶化多了。李自成利用中原旱灾之机,势力得到了极大的扩张,他在河南,湖北,陕西三省之间来回穿插,兵锋直指开封城,中原督师丁启睿升不情愿地调集各路经略使和兵固守开封城。就连杨谷也在皇帝催战的敕令之下发兵开封,一时间开封城内外云集了十余万明军。
李自成共拥有可作战步兵十万、骑兵两万,他在军师李岩的建议下,抢占领朱仙镇,扼守上游有利地势以切断官军水源。督师丁启睿本想速战,可手下各经略使纷纷建议避敌锋芒,待到李自成军中缺粮之时,必会自乱阵脚。
丁启睿不听建议,明军初战不利。而后杨谷以孙可望攻打成都,四川堪忧为由违令带军夜返襄阳。少了杨谷,丁启睿顿时缺少了主力,被李自成部队一战击溃,而后溃败百里,明军死伤无数。中原督师丁启睿甚至狼狈到皇帝御赐的敕书,尚方宝剑,中原督师的印绶都被李自成给缴获了。
对于杨谷越来越难以节制这件事,魏渊很是矛盾。早在他在南阳除掉唐王之时,杨谷的改变就令他心中感到不安。之后的襄阳之行更是让他明显察觉了自己曾经的这位挚友已经开始走上了割据的军阀之路。杨谷的军事才能令魏渊十分赞赏,他手下的乞活军更是战力十足,如果将来杨谷在襄阳公然与朝廷对抗,真不知道对于大明而言会是多么大的打击。
正想着,突然陈新甲拉了一下他,原来是魏藻徳与钱谦益一前一后走了进来。魏渊他们三人立刻有意拉开了一下距离。
这些小动作自然被魏藻徳看在眼中,他心里冷笑了一声。经过多日的隐忍,这位内阁首辅终于找到了一个对付魏渊的办法,为了对付魏渊,他甚至准备牺牲掉自己的政治盟友。但魏藻徳相信,如果目的达成,这点损失根本算不上什么。
“诸位来的早啊!”
“见过首辅。”
内阁之内的五人各怀心事,表面上还都微笑而视,他们彼此寒暄了一番之后。伴随着上朝的鼓声,魏藻徳率领着阁臣第一个走出内阁朝房,来到外面文武官员等候的大厅之内。今日早朝,东林党人已经为敌人准备了一份厚礼,一份足以瓦解敌对势力政治同盟的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