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几名壮汉便带头往内城冲去。明军早已经收到了李国平的严令,眼见有人冲了过来,为首的武官立刻下令开火。火铳顿时将冲向内城的几名壮汉射成了马蜂窝。
“军法无情,胆敢再有闯关者,这就是下场!”
一看真的死人了,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在官兵的督促下,剩余的百姓很快分男女站好。女人以及老人孩子被放进了城中,而剩余的男性则统统被绑了起来。还没等孙可望的攻城部队冲上来,瓮城内的骚乱就已经平息了。
李国平站在城楼上一声冷笑。
“孙可望这个竖子,以为这点把戏就能诈开老夫把守的城池。可笑至极!”
解决完城内的小骚动,守城官兵又一次凭借高大的城墙将贼兵击退。孙可望远远看着攻城部队再一次溃败下来,他一把掀翻了面前的桌子,下令撤军。
成都城防异常坚固,东西北三面都有护城河阻隔,唯独南门没有护城河保护,城壕很浅。这也是李国平重兵防守南门的原因所在。
入夜之后,战事稍稍放缓。贼兵的大营内燃起了篝火,火焰烧的噼啪作响,肉类经过烧烤之后产生的香味在军营内四溢。孙可望随手拿起了一块羊腿啃了起来,尽管还未烤熟,可谁也不敢去劝阻,孙可望的脾气他们清楚,说错话可是要掉脑袋的。孙可望咬了一口还充斥着血丝的羊腿,使劲咀嚼了起来。不知从何时起,他喜欢上了吃些带有血腥味的食物,这些生肉让他找回了少年时闯天下的血性。
众人围坐在篝火旁边吃边聊。
“这守城的主将是谁啊?着实厉害。”
“也不知道二毛子他们进城之后顺不顺利。”
“我看啊,是凶多吉少了。”
“哎!我说麻子!你那肉还没烤好啊!”
“急!你个龟儿子急个球啊!还没熟呢,等老子豁开口子再烤烤。”
听到这孙可望突然站了起来,拿着手里的羊腿走到了篝火旁。那些原本围坐在他身旁的将领见状也纷纷起身,停止了交谈。
正在烤着羊肉的麻子一看孙可望来了,立刻紧张的站到了一旁。孙可望一把将他拉了过来。
“刚才你说的什么?”
那叫麻子的人害怕了起来。
“大、大帅,我没说什么啊!”
“我问你,你刚才说什么?”
麻子急迫的望向了一旁的艾能奇,如此这军中,也就他能劝劝孙可望了。艾能奇见状也赶忙上来打圆场,他怕孙可望跟之前一样喝多了乱杀人。
“大哥,一个厨子,您跟他过不去干啥。”
孙可望的脸色是有些醉意,他看了看艾能奇。
“我有啥跟他过不去的,我就是问问他刚才说了什么?”
麻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大帅您行行好吧,小、小的...”
“啪!”
孙可望一巴掌扇在了那麻子的脸上,随机抽出了腰间的佩刀。
“说。”
“小、小的说‘急!你个龟儿子急个球啊!还没熟呢,等老子豁开口子再烤烤。大帅饶命!大帅饶命啊!”
孙可望曾经在军中明令,任何人不能说“龟儿子”这个词,因为那是张献忠的口头禅,更是他弑杀义父时心头挥不去的记忆。
“好,老子这回就饶了你。”
说着孙可望收起了佩刀。
“谢大帅,谢大、啊!”
那麻子还未说完,孙可望一把抓住他的头发,直接朝着烤羊上面按去。人皮与烤羊之间发出的滋滋声,显得异常刺耳。麻子的惨叫声混合着头发烧焦的气味顿时在营中弥漫开来。
“狗东西!要不是你提醒了老子,这次就不烤羊改烤你了。”
众人吓得谁都不敢言语,孙可望将手放开,那麻子在地上捂着脸不住的翻滚着。
“都给老子吃饱点,明天有正事干了。”
第二天一大早,笼罩在成都城外的薄雾还未散去,贼兵军营之内便开始骚动了起来。守城的官兵看不清对面的动向,只得硬撑着的在城楼之上警戒。待到晌午时分,薄雾渐渐散去。
这时守城的官军突然惊呼了起来!
“快看!贼人在干什么?”
城南有一处缓坡,此刻大批贼兵正聚集在山坡之上,不知道在干些什么。有些守军是成都本地人,此时他们的脸都白了,一个百户结结巴巴的说道:
“他、他们是在挖、挖城外的坟地呢!”
“什么!”
当这个消息报给李国平之后,这位老将急匆匆的登上了城墙,他双手扶着城垛,睁大眼睛瞪着城外。只见此刻城南山坡之上密密麻麻都是人,他们挥舞着锄头,那着撬棍,正忙的不亦乐乎。
李国平是成都本地武将,他自然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那是成都一处风水颇佳的万年吉地,正如洛阳人都喜欢将人埋葬于北芒山,成都人也多将逝者埋于此处。那里更是李国平家祖坟的所在地。
“畜生!畜生啊!国平不孝,愧对列祖列宗啊!”
这位老将此刻在城楼之上,如同孩子般失声痛哭起来。不止他,成都本地的守军也都跟着哭了起来。孝道乃是国人最为推崇的道义,眼看着先人尸骨遭受如此侮辱,而自己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这就是最大的不孝了。
一时间,城楼之上嚎哭之声四起。城中百姓听闻此事,也无一不跟着大哭起来,整座成都仿佛成为了一座哭城一般。
而孙可望却笑了,他心想,多亏了那麻子说起了张献忠的口头禅。自己这才想到那位义父用过的手段,挖坟掘墓才只是开始,更精彩的还在后面呢,看老子豁开口子慢慢的烤你们,孙可望在心里得意的盘算着。
午后,山坡之上,先人的骸骨被扔的到处都是,任凭太阳暴晒着。数百口棺材被齐刷刷的摆到了孙可望面前,孙可望摸了摸面前的一口棺材。
“好东西,留给那些死鬼们真是可惜了。开始装填!”
贼兵们闻言立刻将早已准备好的火药与引火物倒进了这些棺材里,而后缠上布条。
白天无事,夜幕降临之后。大批的贼兵开始了集结,他们除了如白日里准备攻城武器外,这一次还有专人抬着那一口口棺材准备攻城。
城外的异动早就引起了李国平的注意,白天他让士卒多多休息,做好夜战的准备。待到贼兵举着火把开始攻城,城上的官军立刻便进入了战斗姿态。
这次贼兵的活力明显要强于前几次攻城,那两门火炮再度响了起来。不仅如此,孙可望更是投入了大量的弓弩手来实施对城上守军的火力压制,投币机更是没命的向城内抛掷着各种巨石和引火物。
守城的明军也不含糊,烧开的沸水、滚烫的火油一股脑的向城下倾倒,由火铳与弓箭组成的密集火力网更是将城下的贼兵成片的射杀。可这次不同以往,贼兵并没有因为进攻受挫而立刻败退,他们反倒是越战越勇,如同潮水般从黑夜里不断的涌向城墙。
城上的守军借着火光发现来贼兵的怪异举动,一座座棺材被他们抬到了城下,不仅如此,这些抬棺材的贼兵还拿起了锄头,开始在城墙下刨了起来。
守军立刻将这一情况向李国平做了汇报,这位老将方才险些被敌人的投石机砸中,此刻他刚刚灰头土脸的从一片瓦砾中爬起,听了手下的话,他大惊失色道:
“不好!是穴城法!”
“穴城法”乃是一种古老的攻城之法,攻城部队多通过挖地道,搞土方作业多办法来接近城墙,当他们所挖的地道到达城墙主体时,从而造成部分城墙的损坏甚至是坍塌,而后便可杀进城去,火药以及炸药开始使用之后,利用爆炸能够更快的破坏坚固的城墙。
李国平立刻传令手下骑兵与机动部队集合。
“贼人要用棺材来爆破城墙,城墙一旦被攻破,我们就完了。儿郎们,随老夫出城杀杀退贼兵!”
李国平说完之后飞身上马,带领着不足千人的队伍出了南门,杀向正在刨坑的贼兵掩杀了过去。李国平尽管年事已高,可身手却依旧了得。他手中一把横刀上下翻飞,犹如虎入羊群般杀的贼兵四下溃散。
可贼人是在是太多了,尽管有李国平的拼死阻拦,可依旧有一个又一个道棺材被埋入到了成都城墙之下。李国平冲杀了整整一夜,待到天明之时,他带出城道千名士卒已经剩下不到五十人了。
李国平骑在马上硬撑着自己的那口气,他知道不能松口,自己这个岁数,一旦歇了气,可就再也起不来了。他想再给自己的手下提提气,可胸口仿佛压了一块巨石般令他张口说不出任何话来。
就在此时,巨大的爆炸声突然从身后冲天而起,南城墙有一段顿时山崩地裂,浓烟滚滚,整段城墙被炸裂了十丈有余。紧接着,又有两声爆破分别从东西两个方向传来。李国平的心头一紧,完了!城墙已破,成都城要落入贼人之手了!
这位老将不由得悲从心起,他索性下了马,手握横刀立于城墙之下,准备迎接着贼兵潮水般的冲击。可令他不敢相信的事发生了,贼兵非但没有如洪水般冲过来,反而竟然撤出了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