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谦益身材高大,再加上特有的巨儒气质,在一众位官员中显得很是突出,他率领着诸位官员走上前,向魏渊笑道:
“恭迎晋国公。魏大人一路辛苦了,钱某再次恭候多时了。”
钱谦益身后的几位大员也纷纷向魏渊问安。
官场之上的面子魏渊还是懂得,再说这些掌握实权的地方官对他下一步的计划还有着很大作用。魏渊很是客气的抱拳回答道:
“本督奉旨南下总理江南税务,有劳诸位大人了,百忙之中还特来接迎,魏渊实在是惶恐之至。”
钱谦益一把拉住魏渊的手,好似久别的老友重逢一般。
“魏大人哪里的话,我等同朝为官,你又是奉旨而来,我们怎敢怠慢呢?钱某已备下酒宴为大人接风洗尘,还请赏脸啊!”
魏渊在心里暗道,这钱谦益真是一只老狐狸,自己查办了他家亲戚,他却一副没事人一样的表情,还在这里跟自己寒暄。好!你装傻,那我就陪你装到底。
魏渊也不推辞,本来这种官场之上的应酬就是互相撑门面的事,你要是不去,就是不给人家面子,钱谦益既然要套近乎,魏渊也做好了当影帝的准备。
于是他也是一副亲热的表情,同钱谦益并肩而行道:
“如此甚好,我正好与钱阁老把酒言欢,畅谈一番啊!”
在一派其乐融融道氛围中,魏渊一行人同前来迎接的诸位官员,浩浩荡荡的直奔赴宴之地而去。南京城内的名流也都来拜见魏渊,行进的队伍中,光官轿就接近百顶之多,最前面有衙役高举着“回避”、“肃静”两块官牌,之后是鸣锣开道,南京城内的百姓纷纷涌上街道来看热闹。
中午这顿酒宴安排在了江边的“听风轩”,这“听风轩”数得上是南京城内最有名、最奢华的酒楼了。此处位于长江边上,登上高亭,江上美景尽入眼底。
魏渊在京城之时也去过不少高级酒楼,不同于北方的雕梁画栋、富丽堂皇,此处的回廊九曲,鸟语花香,更是别有一番风味,如同一位居于深闺的大家闺秀般,不会一下子就露出自己的真容,千呼万唤之下,依旧是犹抱琵琶半遮面。
高级别官吏就餐的地点位于酒楼深处的院落内,白石子铺成的小路蜿蜒在翠路的竹林中,不远处还有潺潺水流之声传来,穿过竹林,视线豁然开朗,一处开阔地上一座白墙灰瓦的建筑映入眼帘,魏渊不由的感叹,江南真是移步皆景,景景动人啊!
酒宴之上,魏渊频频举杯,在北方之时他的酒量就难寻对手,到了此地更是将陪酒的诸位官员喝了个七荤八素,钱谦益一介文人,更不是魏渊的对手。吃过午饭,魏渊谢绝了钱谦益为自己安排的住处。
“不老钱阁老挂念,我就住在总督衙门官署就行了。”
见魏渊一行人出来,早就等急了赵信赶忙迎了上去,尽管心中有千言万语,但赵信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行过礼之后便带着魏渊前往居住之所。
赵信同沈炼经过几个月的准备,江南税务衙门的官邸已经大致成型了。官邸分南北两部分,原来是两处大户人家的庄园,荒废已久。赵信看重了这两处宅院位于城南大道附近,行动便利,而且宅院临河,相对又比较僻静,因此选择了此处。
两处庄园加起来占地千顷,南面部分改造成了办公地点,而北面部门则专门用来魏渊居住。北面部门原来就是一出雅致精美地园林建筑,假山、回廊、鱼池、花草样样齐全。府内工作的佣人、厨子都是他们亲自挑选的可靠之人。
赵信一脸得意的看着魏渊。
“怎么样师父!徒弟这差事干的可以吧。”
魏渊坐在新家内,仔细的四处打量着。
“房子是弄的不错,就是不知道正事干的如何啊?”
几月不见,骤然见了魏渊,赵信显得很是欣喜。
“嘿嘿,师父,徒弟办事您还不放心吗?我和沈大哥一到江南,就立即散出人马,我们分头带着探子四下游历打探,这江南税务一事基本上弄明白了。”
魏渊品了口茶。
“你小子先别吹牛,我问问你,郑秦钱安的事你打探的如何了?”
赵信闻言笑着说:
“师父就是师父,我这有点啥消息都瞒不过您!”
“别贫了,说说情况,对了,要最新的、有价值的消息。”
赵信嘿嘿一笑。
“这点情报我还想着当成压箱底的宝贝最后跟师父您汇报呢!”
“少废话,快说!”
赵信显然对自已的情报十分自信,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本子。
“师父,有用的东西我可都记在这上边了。”
接着赵信大致将打探到的、关于江南四大家的情报向魏渊做了汇报。听完之后,魏渊皱了皱眉。
“安家都已经落魄到这步田地了吗?”
“可不是嘛!钱秦两家联手压制,恐怕安家撑不了多久了。”
魏渊点点头,接着对赵信说:
“郑家的事务必盯紧,关键时刻会有大用途。”
“师父放心,那边的事已经派心腹人去办了。”
“好!那你速去叫老四他们几个人来,咱们开个小会。”
很快,宇文腾启、黄轩、魏明、周义等人都被叫了过来。魏渊召开了第一次江南税务总督衙门会议。大家讨论的重点集中在了税务征收的范围上,由于崇祯当了皇帝之后便将有宦官执掌的各类赋税都终止了,因此恢复过去被废止的税务,是最简单的办法。
之前宦官太监们掌管的江南赋税,主要有三大方面。
首先是关税,这个最简单,就是专门选在商业发达的城镇以及关隘水运输线上设卡征税,俗话说的“过路钱”,之前朝廷在江南专门设了关税镇守太监。
魏渊对于这个关税直接表明了反对态度,他认为设卡收税,虽说短期内获利颇丰,但此种办法无异于涸泽而渔,既会引起工商业小手工者的反对,同时也将遏制经济的扩大发展。
第二个则是织造局,江南盛产丝绸,其中又以苏杭织造闻名天下,江浙百姓大多选择织布为副业,一人一日便可成丝一匹,江浙数以万计的家庭,每日生产出的布匹就是万匹,正所谓“买不尽松江布,收不尽魏塘纱”。
之前朝廷设有江南织造局,统一收购布匹,而后再转卖四方以及海外。低价入,高价出,获利甚大。对于这个想法,魏渊是赞同的,集中采购、运转、出售这种看似垄断的手法,如果操作得当,会实现每个环节上的薄利多销,避免恶性竞争。
第三就是禁品,所谓禁品,指的是禁止私人生产、贩售的物品。江南一带的主要禁品,那就数茶叶、香料、药品和盐巴了。之前这项权力集中于粮茶税监手里,自从被崇祯裁撤之后,征粮的权力回到了布政使那,而其他物品则一律被列入禁品清单,禁止在民间一切形式的贩售。
对于这一类,魏渊提出了自己的想法,那就是办法禁品贩售许可证,由税务衙门统一管理。将目前那些违规私售的统统打掉,进而规范秩序,扶植代言人,实现这些禁品的有序管理和合法赋税。
除了以上三类,魏渊还将瓷器加了上去,不但管制官窑烧制的瓷器,同时还要大力扶持私人开设的瓷器作坊,将瓷器变成丝绸一样的集中管控物品,众人对于魏渊的想法都表示不解。
每年官窑烧制的瓷器基本上都会有富裕,而且民间对于瓷器的消费水平也不是很高,远不如之前提到的茶叶、香料、药品和盐巴等几项禁品。面对众人的疑惑,魏渊神秘的一笑,说道:
“瓷器在外邦那里可是个稀罕物件,我就是要拿他来出口的,这东西到了外邦人那里,可是比黄金还稀罕的物件。”
见魏渊如此笃定外邦的事,众人都很疑惑。此时传教士范尼站起来,用他那尼德兰味十足的汉语说道:
“魏大人说的对,在我的故乡欧罗巴大陆上,人们普遍用的器皿都是陶器、木器或者金属的。瓷器是非常少见的,只有尊贵的国王和大领主们才配的上使用一套,普通老百姓根本就见不到。我在海上旅行时,在埃及和阿拉伯,一见在这里很普通的瓷器就可以换五个奴隶。人们都说,那是上帝赐给东方人的魔法。”
众人一听,不禁感叹魏渊的见识只渊博,黄轩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可是大人,我朝实施海禁,不允许同外邦人交易。咱们有再多的瓷器,也没法运出国啊。”
“呵呵,海禁的事我来想办法,你们只需要负责搞定瓷器来源就行了。而且,瓷器代理人方面,我也已经有了最佳人选。”
见魏渊如此自信,大家心里也都有了底了。
安排完了工作,魏渊一副轻松的表情说道:
“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正式开张之前,咱们先四处转转游玩一番,也放松放松,我请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