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小宛也是个苦命的主儿,她本出身苏州大户,董家是苏绣世家,可谁料天有不测风云,她十三岁那年,父母相继离世,家中产业又被恶奴窃取,沉重的债务使她从云端跌入冰谷,不得已,只能来到十里秦淮卖艺,也正是因为从小出身大家的关系,董小宛的身上有种超尘脱俗的气质。
由于她早已享誉江南,登台伊始便叫好声四起。这次董小宛表演的事弹唱,一曲《梦浮华》婉转悠长,配上她特有的身世背景,令在场之人无不听得唏嘘感叹。
一曲终了,叫好声、鼓掌声此起彼伏,不多时,一首选诗便被高声的朗读出来。
“董小宛,牡丹!六宫失色独倾国,一笑万芳可留春!”
诗句之贴切,魏渊都忍不住鼓起掌来。的确,董小宛就犹如雍容华贵的牡丹般令人神往。
又有几位佳丽陆续登台,可看多了也不免叫人产生审美疲劳。正当魏渊有些索然无味之时,只见钱谦益带头鼓起掌来。
柳如是登台。
依然的身段优雅,步履款款,波澜不惊的眼神中有着一横秋水,素衣如雪,叫人亦怜亦敬。她的出现让本是选花魁的风月场所,瞬时令在场之人无不正襟危坐,侧耳倾听。
“忙处抛人闲处住,最撩春色是今朝。”
恰到好处的韵律,娇而不魅的动作,更让柳如是这曲《牡丹亭》增色不少,一曲唱罢。现场先是一静,进而瞬时爆发出阵阵喝彩之声!光是听声音,就知道花榜状元非她莫属。
突然魏渊对身旁的画师说道:
“梅花,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
那画师已经这位独占花魁的主不会写诗呢,冷不丁魏渊一说话,吓了他一跳。
“这位爷,麻烦您再说一下。”
“梅花,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
不知道为何,魏渊见到柳如是的第一感觉,就是梅花!于是魏渊就借名句来抒发自己的感受。
画师品了品,不住的赞叹道:
“好句!好句啊!”
这时,魏渊发现钱谦益也开始动笔写了起来。而那位秦楚龙秦老板,倒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贪婪的盯着台上的柳如是看着。
不多时,写的诗句便被收集到了一起,由于这次钱谦益也进行了写作,因此再由他来评定很明显有失偏颇,于是现场另一位有名望的文人开始品评。
等待的空隙,在场的文人雅士们纷纷发表着自己的看法。
“我见牧斋先生动笔了,终于能够一赏他的风采了。”
“对对,牧斋先生是奔着柳如是来的。果然是才子佳人啊!”
“哎哎!你们别忘了咱们的独占花魁。”
“说的也是,我看那位独占花魁的主也该睡醒了。”
此言一出,有引的四周之人哄笑起来。
负责鉴赏诗文的学者,将一张张看不上的诗句遗弃,当见到魏渊的诗句时,不由得心头一惊。“梅花,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诗中的梅花,尽扫过去文人的那份哀怨、颓唐,给人一种新气象的景观。相较之下,钱谦益所着的“明月愁心两相映,一支素影独堪怜。”在意境上顿时差了不少。
其实,钱谦益这句诗有讨柳如是欢心之嫌,柳如是改名之前叫杨影怜,他想把自己对佳人的相思之情融入诗句之中。
经过再三思量,评审人宣布道:
“柳如是,梅花!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独占花魁题!”
钱谦益正志得意满的等着接受众人的喝彩。他自信江南文坛,他钱牧斋绝对是头号大才。听完评审人的话,他的笑容瞬间在脸上凝固了,一时间钱谦益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此言一出,现场的众人也顿时窃窃私语起来。谁都没有料到,竟然有人在文采上能够力压钱谦益一头。而这个人,还是那位坐在独占花魁席位上,一直被人嘲笑的神秘人。
可随后,大家都细细品味起这句“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来。以悬崖百丈来衬托梅花,立意鲜明,立刻就兀现了梅花的傲岸挺拔,坚冰不能损其骨,飞雪不能掩其俏,险境不能摧其志,将柳如是的风格展现的淋漓尽致。
片即之后,满场响起了叫好声,细细品读之后,连钱谦益都苦笑着摇摇头道: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花台之上的柳如是也是吃惊不小,她是一位懂诗的才女,方才那两句诗。意境宏大,作诗之人的胸襟和气魄令人敬佩。何人能够写出如此意境的诗句,柳如是此时开始对那位独占花魁的神秘人感兴趣起来。
众人正在感叹魏渊的诗句,突然有人急匆匆的跑了进来。那人不顾旁人的侧目,一口气跑到了钱谦益的身旁,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之后,钱谦益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钱谦益起身,有些担忧的望入口处看了看,迈步离席准备离开。
秦楚龙立刻起身,满脸笑意说道:
“满园春色,美女如云,与花美眷,似水流年。如此良宵美景,牧斋先生何故离席而去啊!
钱谦益的脸色很不好看,他有些尴尬的回答说:
“呃,这个,家中有急事,钱某告辞了。”
说着他又仓促的同朱侯爷道了别,而后有下人们引着急匆匆的往小门走去。
魏渊瞧着糊涂,这钱谦益不是很喜欢柳如是吗?怎么这说走就走了。
同样困惑的还有柳如是,只不过她的心头除了疑惑,更多的是失落,钱谦益在此关键时刻离去,点花榜只怕是与他无缘了,那之后的事。。。柳如是不敢去想。
秦楚龙确是一脸的得意,这其中的缘由也只有他最清楚。原来,钱谦益有位原配夫人陈氏,这位陈氏,可称不上贤惠妻子,她的嫉妒心极强,而且还是个悍妇,她很是反对钱谦益纳妾,尤其不同意钱谦益出入烟花之地。而这钱谦益又是个惧内的主儿,因此他多是背着陈氏来金凤阁。
钱谦益自己盘算的好,由于陈氏平日里足不出户,他若是能够得到柳如是,便来个金屋藏娇,神不知鬼不觉。
今日花魁大会,秦楚龙有意派人将钱谦益来金凤阁的事说给了陈氏听,这陈氏一怒之下就要来这花魁大会的现场堵人,亏得钱谦益留了个心眼,在家中有人暗中盯着陈氏。这不,今天陈氏刚要有所动作,便来向钱谦益报告来了。
秦楚龙原本还想看钱谦益当着这么多人在自家的悍妇面前出丑,可谁料钱谦益就这么悄悄的溜走了,这令秦楚龙有些扫兴,可如此一来道也省去了他不少麻烦,他自信,柳如是已是掌中之物了。
接下来便是点花榜了,由在场的所有人挨个陆续上台,以画花瓣的方式进行投票。魏渊由于是独占花魁,因此这个环节并不需要他做什么。
很快的,投票便有了结果,评审之人高声喊道:
“花榜状元,梅花,柳如是!榜眼,牡丹,董小宛!探花,杏花,寇白门!”
漕运总督朱国弼本倾心于寇白门,此番见寇白门未能当上花榜状元,认为多留无益,于是便起身带着手下离开了。
对于一般的客人而言,选出花榜状元也就意味着花魁大会结束了。可对于那些倾心于柳如是,并且今夜有所想法的人来说,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由于事先知道了柳如是已经同意“梳拢”,秦楚龙便仗着自己的财力开口就出了一万两赎人。
有几位富商也不甘示弱,他们有意争夺柳如是,于是便要价压过了秦楚龙。当价格提到三万两时,秦楚龙一咬牙,喊道:
“五万两!我告诉你们!今天这人我是要定了!”
徐佛在一旁看的是心花怒放,这一路飙升的价格已经叫他笑的合不拢嘴了。那可是白银五万两啊!足够她这一辈子风风光光的活着了。突然间徐佛想起了那位独占花魁,方才那首诗已经说明了魏渊的文采,但徐佛相信,若是要论财力,整个金陵城没人比得过这位秦老爷。可她又不愿意失去再抬高银两数的机会,于是徐佛抱着试一试的口吻向屏风后问道:
“这位爷,五万两了,您是否还要独占花魁呢?”
秦楚龙撇着嘴望向屏风,心想这小子这下老实了吧,会写几首破诗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要靠银子说话。
片刻之后,屏风后面传来的声音,差点让徐佛兴奋的尖叫起来。
“我出十万两。”
在场所有的人都惊呆了,秦楚龙更是惊讶的长大嘴巴说不出话来。一怔之后,他突然朝徐佛呸了一声,骂道:
“你个臭老鸨子,老子拿出五万两白银为柳儿姐赎身,够给你脸了吧,你他妈的竟然安排一个什么独占花魁,十万两?!柳姐儿那地方是镶了金边了还是嵌了玉子儿了?能值这么多银子?我呸,老子倒是要看看哪个不知死活的敢在这跟老子装大瓣蒜,看我不弄死他!”
徐佛忙上前要劝阻,可她却被秦楚龙一把推倒在了地上。
“我去你妈的!”
随后,秦楚龙愤怒的一脚踢翻了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