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记得你家在哪?”
孩子哥抿了抿唇,怯懦摇头。
江璃整颗心咯噔了一下,木然的与周淳风面面相觑。
周淳风心底好笑。
得!媳妇捡了个送不走的小祸患。
周淳风压了压嘴角,笑睨着江璃,可把江璃郁闷得梗住了脖子,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看向炕床上的孩子哥,“可还记得你的名字?”
孩子哥垂下眼眸不敢直视周淳风,抿着唇再次摇头。
周淳风和江璃一眼看穿孩子在跟他们耍心眼,江璃悄悄给周淳风递了个眼色,而后霍地从炕边起身。
“看来今日小妇人我倒是救了个不实诚的,当家的,趁着当下天色倘早,你把他弄回那座山上,咱家省得管别人的糟心事,没得给家里带来祸害。”
江璃声线冷凛,坚定,不容置疑,吓得小子惊慌失措的抬起煞白的小脸,惶恐不安的攥紧身上的被子,不知所措的摇了摇头。
不说小子被吓着,珩哥儿也被娘亲突然的发怒唬了一跳,偷偷的咽了口唾沫,又默默的打量着床上的小哥哥。
周淳风非常配合的从櫈子上起身,作势撩起袖子:“好的,娘子。”
小子眼看周淳风靠近,眼泪止不住的滚落,抿着唇浑身直哆嗦: “我,——。”
他能说吗?他不知道。
娘亲不让他说,可是他不说,就会被扔回山上。
忽然,小子强忍着身上的伤疼,一骨碌的从床上爬起身,跪在二人面前直磕头。
“求求你们,不要赶我走,求求你们,让我活下去——。”
他要活着,娘亲让他好好活着。
想起娘亲死去的一幕,小子心脏疼得揪起,眼泪大颗大颗的打湿被子。
见状,江璃愈发无奈的皱起眉头,周淳风默默不语的挑挑眉。
周淳风说:“你倘若是个老实的,咱家尚可留你一条活路。需知,咱也不可因着救你,而搭上全家的性命。”
小子听闻此,连忙抬手抹了把泪,连连点头不迭,哽咽的说道:“我,我说。”
只有说了,他才能留下来,才能活命。
“好多好多人要杀我和娘亲,阙哥儿怕,娘亲死了~”
闻言,江璃又问道:“你爹呢?可知你爹在哪?”
小子摇头,又抹了把泪:“阙哥儿许久没见着爹爹了,他们说爹爹也死了~,呜呜呜~~。”
小子说着,再次给江璃和周淳风磕头,虽然脑门抵在的是棉软的被子上,到底身上有伤,何能让他小子这般遭罪。
“求求你们,不要赶阙哥儿走~,求求你们~”
周淳风也无奈了,瞧着不过最多六岁的孩子,才经历过何等血腥恐怖的刺杀,能挺下来属实不易。
江璃有一瞬间的狠心,到底这一瞬间很快又熄灭。这孩子身上有伤,倘若真的不管,日后即便有口气活着,这辈子也是废了。
她伸手扶着小子站起身,让他重新躺回炕上,替他盖好被子:“别磕了,好生躺着不许动。”
小子抬手抹了把泪,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哭声,眼泪不断从眼角滑至枕头,渴望地看着江璃,抬起双手攥着江璃的手腕。
“婶婶,阙哥儿听话~”
在孩子唤出那句【婶婶】的时候,江璃心口揪了一下。
周淳风看出江璃眼底的不舍,缓缓叹了口气道:“不然,先把他留下,待他身上伤好了再做打算。”
江璃知道周淳风是在给她找台阶,如今他们大房在村子里仅算是立足脚跟,毫无羽翼如何能抵抗外来未知何时降临的祸事。
江璃点点头,抽了口气道:“我到灶房端药过来。”
“好。”
小子看着江璃转身离开的背影,含泪的双眼怯懦的看着周淳风,弱弱的喊了句:“叔叔~”
“——呵!”周淳风冷嗤一笑,倒是个会讨好博同情的小子。
他嘴角弯了弯,坐回身后的櫈子,淡漠的面容隐约散发出孩子惧怕的正色:“让你养着便养着。”
“嗯嗯。”听见周淳风这话,小子再次点头不迭。
悬起的那颗心稍稍放了下来,仍是不安的看着周淳风,还有那位瞧着比自己还要小些的弟弟。
珩哥儿眨眨眼,心想,小哥哥真可怜,他爹爹和娘亲都死了。
不多会,江璃从灶房端来个木托盘,盘子上放着一碗冒着腾腾热气的汤药,还有一碗红枣小米粥。
周淳风起身帮忙接过托盘,江璃拿起炕边的衣衫,示意床上的阙哥儿。
“你起来把衣衫穿好,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再喝药。”
阙哥儿感动的喉咙哽咽,边抬手抹了把眼泪,边点头应声。
在失去至亲之后,在彷徨无助之时,阙哥儿不安的心掠过一丝的温暖。
周淳风从隔壁屋拿来张小炕几,再将托盘放到炕几上。
江璃在给孩子穿衣衫的时候,倒是察觉这小子挺能忍,身上那么多伤愣是没喊疼。
“吃东西吧。”
“嗯嗯。”阙哥儿乖巧的坐下,狼吞虎咽的把那碗小米粥吃完,不等江璃发话,自觉端起汤药碗吹动碗里的热气,几口便喝下了汤药。
等孩子重新躺下睡着,江璃和周淳风带着珩哥从西屋出来。
堂屋。
周淳风给自己和江璃各沏了碗热茶,望着廊外拂过的寒风飘雪,微微挑眉睨了眼身旁的女人。
“那孩子的事你也别多虑,大不了留在家里便是。”
江璃抿了口热茶,放下茶碗看着他:“你不怕我给你们日后惹来祸事?”
周淳风笑了笑,伸手握过江璃的手:“想多了,孩子瞧着不过五六岁,他能知道多少事,留下来观察些时日,倘若秉性是个好的,便给他换个名字。”
江璃点点头,觉得也是:“好。”
周淳风见她依旧愁着眉眼,不觉打趣道:“常说狼有灵性懂报恩,小东西带你找到的人,或许是个好的呢。”
江璃真不想啐他一脸,一个没了爹娘的稚子,再好又能好到哪去。收养了那孩子,日后家里的开支又更大了些,希望是个懂事的孩子。至于那孩子的娘临死前交给她的金钗,江璃打从开始便没想过昧下,到底是人家娘留下的唯一遗物,日后亦是那孩子唯一的念想。
“你倒是还开得起玩笑,像你说的,咱把人留着观察,决定留下他之前别让村里人看见,日后也省得给咱家添麻烦。”
冬日寒风大,村里人家没什么事鲜少出门走动,上晌江璃抱孩子回来的时候,好在没让村里人碰见。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