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东方晨曦微露。
天还没有完全亮,南郑城的西市上已是人来人往。
二楼的窗户被一位妇人掀起,街市上脚步声不绝于耳。
早点铺笼屉上冒出的徐徐热气与薄雾糅在一起,许是昨夜晚下过雨的缘故,汗水上的雾气仍未散去,连带着江畔的南郑城也笼罩着层烟幕。
铺前忙碌的商贩无需叫卖,只凭食物散溢的气味便足以让来往的人们得知自己卖的是什么。
“咕噜”声在一处不起眼铺子的锅中暗自响起,大概是付不起更多租金的缘故吧,这处早点铺只能开在相对偏僻的地方。
但意外的里面的客人却是起满坐满,看来他们家的早点质量确实过硬。
最后一处座位被方才向老板点餐的那名客人占有,后来的人们只能打包带走了。
那人大大咧咧的盘腿落座,脸型大大方方,看着不是很好惹的样子。身材没有多壮实,但从袖子挽起露出的前臂来看很是结实。
大体上看着有些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感觉,猜的不错的话应该是汉水上码头卸货的工人,应该还是个小头头之类的。
他在座位上等了片刻,有些不耐烦的左右看看,随即目光落在了早点铺挂在里面的一面招子上。
他眯起眼,带着疑惑的神色不由得一字一顿的低声念了起来,在这个文盲率低到令人发指的时代,这么个普通人居然识字,实在是着实难得。
他旁若无人般默默念道。
“一日!太子殿下来到西市,忽然感觉肚子里饿得慌...”
刚念了一句这人就已经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带着些许讥笑的神色吐槽道。
“奶奶的...这谁给编的?好家伙那么大个一太子,跑到你西市来...还给饿着了?人家在宫里吃饱了出来不行吗!?”
他泄气般摇摇头,周围人多少还是在埋头朵颐,只有少数人被他的自言自语吸引带着好奇的目光探过头来。
随后,大概是出于看看他还能怎么往下编的兴趣,那人又接着边看边念了下去,只是音量抬高了不少,看来他对店家的尊重也随之减少了不少。
他又念道。
“嗯...这时!好家伙他的戏份来了啊!这时,我这一碗汤饼刚刚盛到碗里,一把葱花撒下去,太子闻着味就来了...呵...”
念到这,那人也不知道该作何评价了,只剩下无语的苦笑,摇了摇头开口道。
“你说这都是人话吗?你自卖自夸咱也不是不能理解,但是你也别胡编啊!好家伙太子闻着味就来了,进来是不是还得给你作个揖,来句“打发点,打发点老板...”临走前是不是还得给你说两句吉祥话啊?”
那人边说着还惟妙惟肖的演了起来,也是表演欲上来了,周围人好多被他逗得笑出了声。
老板背对着他们自顾自忙着自己的活,即便大家笑成这样也没人去打扰他,毕竟的确还有好多人等着吃他的早点呢。
那人一副不可置否的神情,说完后还意犹未尽,手肘杵了下坐在他身旁另一位低着头专注盯着自己碗的客人,像是寻求认同感般问道。
“哎,老兄,您说是不是?”
“旧,旧事啊...”
大个活太子范春带着尴尬的声音默默回到。
片刻后,见那人似乎还想拉着他再唠几句,范春实在是不想听别人当着自己的面评判自己,所以赶忙说这自己吃完了,一会还有事后,起身跟老板结账去了。
“还是上回的价格吧老板?”
范春问到。
“是,烦劳您照顾小店的生意了...”
老板放下手中的活,朝着范春略微低下头脸上带着尊敬的笑意,看来那面招子上写的内容还真所言非虚。
“您不用这么说啦...”
范春客气了半句,随后从身上掏出几个大子挨个数道。
“一个,两个,三个...好了,够了!”
说着,他笑着将铜钱交到老板手上,没给老板拱手的机会摆了摆手随后转身离去。
“行了,您忙您的吧,走了!”
老板下意识的追出去,左右看看,范春已然淹没在人群中了。
见老板如此礼遇方才坐在自己身旁的那名客人,方才的那人疑惑的朝老板问道。
“我说...那个是谁啊?值得你这么“兴师动众”的?”
老板闻言舒了口气,随后默默答道。
“只是位贵客...而已...”
穿行在人群中的范春漫无目的的朝前走着,一旁其他铺子里传来的早点的味道仍萦绕在鼻间,但因为已经吃饱了的缘故,所以那些香味他闻着总有一股反胃的感觉。
范春脸上露出一丝愁苦的神色,自那日冯适之辞职以来已经三天过去了。
时任御史大夫鲍载任在看完辞职信后即刻便去上门拜访了前丞相方致远,二人商量的结果没什么特别的,就是还按之前计划的重新再推举出一位新少府出来。
但跟上次不同的是上次是由方致远提名,内朝的大人们内部就把上一位少府冯适之选了出来。
而这次则是改成了计票制,实名投票票多者则为新任的少府。
值得一提的是除了前丞相方致远也可以以顾问的身份投上一票之外,或许是因为这段时间闹出不少事的缘故吧,范春也得到了投一票的资格。
在拿到这一资格后,范春第一时间想的就是找江上风商量,但到他家一打听才知道江上风这小子又出门了。
直到现在范春都能清晰的回想起当天的情形,虽然本来也没过多长时间吧。
那时范春带着略显迷茫和出乎预料的神情问道。
‘上哪去了...’
那边小二露出勉强的模样颤巍巍的回道。
‘说是...陪个女伴...郊,郊游去了...’
得到这个答案后范春愣了三秒钟,随后顺应自己的本能来了一声。
‘操...’
那是范春平生说出这个字最字正腔圆的一回...
但喷归喷,接下去的事情还是得面对啊。或者说范春连喷江上风的心思都没有了,只剩下因迷茫而引发的焦虑了。
眼看着投票写名字用的小纸条被他揉的越来越皱,再这么下去,等不到计票那天,这张纸条就先被他揉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