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月光照耀的黑暗中,眼睛逐渐适应,法蒂玛的轮廓隐隐浮现。
理所当然,明天的比赛不能使用机甲。万一对方派出奇美拉人,身为普通人的我在纯粹的力量比拼中很难获胜吧。
而且修妮娅预言,明天的情况肯定会有解放者出现。
“你真的确定要这么做吗?”
背负着债务的当事人手持长木棍,却在担心我。这可不行。
“全力攻击我。觉得能收住的时候再停手就行。”
我也手持和法蒂玛类似的长木棍。不过,我握着木棍中间部分,而她像握板剑一样握着木棍后端。
“我来了!”
伴随着充满气势的一声,法蒂玛蹬地而起。每一步踏在地上都在加速,瞬间就缩短了距离。
直到这时我才第一次觉得,仅仅因为她是两足行走,她就像野兽一样。刚进入攻击范围,她挥起的木棍带着沉闷的风声,仿佛要把我的身体砸扁。
如果被这一击直接击中,骨头可能会粉碎,我把木棍斜着架起,卸去力量。即便如此,双手还是一阵麻木。
考虑到她单手就能握住板剑,这也在情理之中,但这一击比我预想的更快更重。
法蒂玛向前冲得太猛差点摔倒,但她强行用脚稳住身体。紧接着,以极快的速度再次挥起木棍。
“呀!”
尘土飞扬,被击飞的脆弱土块打在我的小腿上碎了。我无视这些,侧身闪避,在千钧一发之际躲开了刀尖。
之后,她的攻击如狂风暴雨般袭来,我时而格挡,时而卸力,时而扭身闪避。没有任何牵制或虚招,每一击都是致命的。
被击中的话,轻则天旋地转,重则当场死亡。呼啸的木棍虽然本应没有刀刃,但此时却像死神的镰刀。
“哼!”
然后,木棍再次从上往下砸来,连续的冲击让我麻木的身体无法应对,我咬紧牙关,全身肌肉紧绷,勉强接住了这沉重的一击。
这一击的力量太大,以至于我明明接住了,视线却还是模糊了。伴随着木头发出的沉闷干涩的声音,冲击力传遍全身,我的膝盖一软。
我想把力量推回去,把注意力集中在腰腿上,但法蒂玛的力量把我的下半身牢牢钉在地上,让我无法动弹。
“这…… 好大的力气啊。”
“呀啊啊啊啊!”
可能是对我一直坚持感到不耐烦,法蒂玛大喊着,如雨点般连续攻击我。
我好不容易在力量稍减的时候抬起了膝盖,但她似乎打算正面突破我的防御,故意朝着我的木棍攻击。我无法再卸力,手中的木棍终于被击飞了。
“呀!”
她停手后又立刻挥下木棍。我已经没有东西可以防御了,看到这一幕,我立刻扭身。
我用疼痛的膝盖蹬地,一下子冲进长棍的攻击范围。
失去武器的右手伸向腰间,左手抓住她挥下木棍的手腕,用右膝挡住她气势汹汹冲过来的右膝。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她的身体因为挥棍的惯性向前飞去,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啊!?”
法蒂玛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她手中的木棍飞了出去,在远处发出 “砰” 的一声干涩的响声,滚落在地。
我松开抓住法蒂玛手腕的手,她的连续攻击让我承受承受了巨大的压力,手掌传来阵阵钝痛,仿佛心跳一般。
奇美拉人和人类到底有多大的差距呢?我只是想知道这个,却没想到身体受到的伤害比我想象的要大得多。
“唔,唔,唔……?我怎么了?”
法蒂玛似乎还没搞清楚状况,趴在地上,双手在空中挥舞着。这时,一直在远处观看比赛的修妮娅跑了过来。
“法蒂,你没事吧?”
“修妮娅……?我背有点疼,其他没什么。”
在修妮娅的搀扶下,法蒂玛坐起身来,用力抖了抖身体,把头发、耳朵和背上的土都抖掉,最后露出灿烂的笑容。
“哎呀哎呀,一下都没打到,我没想到呢。”
“要是被你打到一下,我可能就活不成了。”
幸好我及时把她扔了出去,不然像她那样摔倒的肯定是我。而且如果在那个位置被击中头部,肯定无法避免,很可能就一命呜呼了。
虽然是我让她不要手下留情,但我还是干笑了几声,冷汗不停地流。
“恭一,怎么样?”
“力量好强。现在我的手还疼着呢,身体各个关节也在嘎吱作响。不能硬接啊。”
不过,多亏了这次比试,我大致在脑海中想出了应对的方法和策略。如果奇美拉人的战斗方式都像法蒂玛这样一击必杀,那也不是那么难对付。
只是我再也不想和法蒂玛对打了。
“那个,哥哥。一开始我怎么打都打不到你,你在做什么呢?”
“我只是在闪避、卸力和躲开。”
我把木棍当长枪使是有原因的。在 800 年前的战场上,白刃战的时候用的是刺刀和匕首。
由于刺刀是安装在步枪等武器上使用的,基本动作和长枪类似,而我比起用匕首,更擅长用刺刀进行格斗。
法蒂玛重复了我说的 “闪避、卸力和躲开”,然后皱起眉头。
“你说得简单,但我做不到啊?”
“我看你战斗的时候也没想着防御。”
“我只知道一直打到对方坏掉为止,我不知道其他战斗方法。而且这样也能打败敌人。”
这也没错。相反,如果有能压倒强壮男人的速度和力量,那可比那些小技巧厉害多了。
“但是,不是所有奇美拉人都这样。”
修妮娅在法蒂玛的话上加上了自己的意见。
“如果认为明天的对手会像法蒂玛一样只靠力量挑战,那就太乐观了。”
“嘛,反正不试试也不知道。有可能性就好。”
“嗯。”
我用还在疼的手轻轻摸了摸修妮娅突然变得不安的头。
她没有拒绝,但用复杂的表情默默地看着我。
练习结束后回到玉匣,戴着头盔、上面装着夜视装置的达马尔嘴里叼着电子烟。
“真厉害啊。不愧是特种作战部队出身的吗?”
他就像看完体育比赛后兴奋不已,模仿着选手的动作挥舞着看不见的剑。
“高月师团麾下第三机甲步兵大队,专门负责机甲的运用。其中特种作战部队据说都是厉害的家伙,名不虚传啊。夜光中队的王牌?”
“你知道得还挺多。”
“在军队里经常能听到夜光中队的传闻,忘不了啊。在南方战线,你们用性能劣势的黑钢对抗共和国的第三代机甲罗申纳,还进行了空中机动战吧?对普通士兵来说,你们可不是厉害的家伙,而是怪物。”
“啊…… 是那个时候啊。”
达马尔发出咯咯的笑声,我也稍微回忆了一下过去。
确实,在被部署到南方战线的时候,最新型的尖晶石机甲的前线部署被推迟了。
尽管如此,我们也不能不应对共和国的进攻,前线部队在黑钢上安装空战单元,不断出击。
虽然和第一代的甲铁、素铜相比,黑钢进行了轻量化,但仅仅依靠空战单元的推力勉强飞起来的黑钢,在专门进行空中机动战的罗申纳面前,一个接一个地被击落。
为了改变这种状况,我们被部署到最前线,用技巧强行弥补性能的不足,在空军部队成功夺取制空权之前,拼命进行着艰苦的战斗,这就是传闻的真相。
“只是形势所迫。”
“说得好。没想到你还能进行白刃战呢。不过,也是。”
达马尔像蒸汽火车一样喷出一大股蒸汽,不知道为什么挠了挠战斗头盔。
“怎么了?”
“我觉得不太可能…… 不过还是问问 —— 如果你明天输了,你打算怎么办?”
他说的 “怎么办”,应该是指法蒂玛吧。
我也不想输,但胜负有时候也看运气,没有绝对的事情。所以达马尔的担心是很自然的。
“我不会放弃她。修妮娅的护卫是法蒂玛,我是法蒂玛的雇主。”
“也就是说你不惜使用武力吗?”
“虽然不太想这么做。”
“为了救那个可能被拔光屁股毛的女孩而工作,或者用燃烧弹把那个帐篷村烧成平地…… 搞不好你一下子就变成恐怖分子了,这可真是个艰难的选择啊。”
达马尔咯咯笑着,突然他的头骨从身体上飘了起来。
“喂,喂,我怎么飘起来了!?”
我一瞬间还以为他真的变成幽灵了,不过看到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开始慌乱起来,我就放心了,这显然是外部原因造成的。
在他身后,像影子一样飘起来的法蒂玛,一脸不高兴地举起达马尔的骷髅头。
不知道是拉芬斯卡尔君的头比模型还容易拆下来,还是法蒂玛在拆解骨骼模型方面有特殊才能,我不知道。
然后她把举起来的头骨脸朝向自己,近距离瞪着达马尔。
“我的屁股上没有毛…… 只有尾巴。”
“不对不对不对!!我只是说说而已!!”
达马尔似乎因为自己的性骚扰言论而惊慌失措,赶紧辩解。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从那堆钙化物上像瀑布一样流下汗水。
法蒂玛似乎没听到他的声音,她把手指伸进眼窝里,举起达马尔的头盖骨。
“啊 —— 我的眼睛!!你干什么,这个变态杀手!!啊,不对,等等!救命啊伙伴!我要被这个恶毒的猫女杀了!”
听到这句话,法蒂玛眯起眼睛,漂亮地把达马尔的头骨扔了出去。俗话说祸从口出,达马尔这话感觉不像是无意说的。
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偶然的,被扔出去的头骨撞到后部舱门的角落,改变轨道,刺进了洞穴里脆弱的地面。
剩下的身体慌忙站起来,正要从后部舱门出去追头盖骨,法蒂玛从后面一脚把它踢了出去,好像是额外的惩罚。
好像听到了一阵很大的声音,感觉那具人骨散架了,但没有头的话也叫不出来吧。
修妮娅仔细地看着那堆散架的骨头,然后慢慢地关上了后部舱门。
“他很没礼貌呢。像我这样老实的奇美拉人可不多见哦。”
法蒂玛哼了一声,从鼻子里呼出一口气,然后坐在正好在我正前方的机甲步兵座位上,把大大的金色眼睛转向我。
“那个,今天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她把手放在膝盖上,在那里深深地低下了头。
但是,我不知道我是否应该坦然接受她的感谢。
“不,这是我的事情,相反,我应该向你们道歉。我把你们两个的处境弄得更危险了。”
听到我道歉,法蒂玛慢慢地摇了摇头。
“我很高兴呢?因为从来没有人真正为了解放者,尤其是奇美拉人而生气。哥哥你是个怪人。”
她像顺便一样说了句坏话,我不知道她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
但是,法蒂玛在笑,所以至少不是最坏的选择,我稍微放心了一点。
“明天的比赛,哥哥赢了也好,输了也好,我都不会恨你。”
“不,相反,如果你输了,我希望你恨我。那样的话,我会更轻松。”
那样的话,我就不用为自己找借口,可以继续前进了。
因为对我来说,只有完全胜利或者采取最后手段这两个选择。
“你不要露出那种表情。你又不是要毁灭背侧环带。”
我的心脏猛地一跳。一瞬间我还以为她听到了我和达马尔的对话,但在她把头骨扔出去之前,她应该不在车里,也就是说,我现在的表情就像一个走投无路的危险人物。
“我也不想和修妮娅分开,现在也不想和哥哥你们分开。但是,就算输了,也不是一辈子都见不到了。”
“那…… 是这样没错。”
我差点问出 “这样真的好吗”,但又忍住了。这只是法蒂玛在失败后为自己找的最低限度的妥协底线。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把视线落在还在隐隐作痛的手上,这时法蒂玛突然双手握住我的手。
我惊讶地抬起视线,看到她绽放着灿烂的笑容看着我。
“我相信哥哥。”
我的呼吸一滞。
明天的比赛,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输。
就算被称为伪善者也无所谓,我不想失去这个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