酱汁萝卜。
杏寿郎说这道菜的名字是叫这个。
但在月看来,这明明就是个普通的水煮萝卜,只是加了酱油煮……
味道嘛……能吃,但好吃算不上。
还不如米饭和红薯好吃。
可能是因为搭配的菜有些寡淡,这顿米饭月吃着有点甜甜的味道,不过白米本身是能嚼出点甜味的,她也没怎么在意这一点。
杏寿郎依旧是把剩下的米饭全吃完了。
不浪费食物这一点深得她心。
红薯比较撑肚子,月把萝卜和米饭吃完以后就没动,想着可以等会儿留着做个宵夜。
等吃饱喝足,收拾完一切,她和杏寿郎就面对着站在了训练的院落中。
院落里并没有什么照明,只有对着院落的房间发出微弱的光亮。
但对于他们两个来说,这些黑暗算不上什么。
月将身上的衣服换成了方便行动的衣裙,一头微卷的长发高高束起,钗环也全都取了下来,只剩手上的几只素净镯子和耳环,整个人利落明艳。
杏寿郎仍旧穿着队服,手里举着木刀笑着看向月,燕子尾巴似的眉毛也透着认真。
在黑暗中切磋对打,才是检验具体实力最有效的方法。
这是她第一次与别人切磋,而不是生死斗。
所以……稍微不要太认真好了……
月这般想着,单手握紧了手里的木刀。
寡淡如水的气势开始变化。
正常状态下,月总是以冷淡态度处事,常人第一眼看见她会注意到的总是她的脸或者服饰,然,她并不是没有武力的人……
鬼杀队的柱只是见过她寥寥几次就能断定她的实力并不输柱,就是因为她身上的气势始终如一。
平稳如水,丝毫不变。
一个人身上的气势变化是有迹可循的,普通人哪怕只是说话稍微大声一些,身上的气势也会有波动。
然而月不会,从始至终,不管是笑还是怒,她身上的气势始终稳定,一丝涟漪也不曾有。
这只有在十分恐怖的控制之下才能做到的事,而实力为柱也有这样的控制能力,只是他们都明白,这种事吃力不讨好,做久了最多能得个处变不惊的心理准备,相较于花时间在控制气势上,还不如把时间放到其他地方,而能够把控制做到这种程度,并一直保持至今的月实力无疑是能够和柱媲美甚至强于柱的。
但她从没在鬼杀队中拔出刀剑,也没人和她有过切磋,她的具体实力到底是什么样,没人知道……
杏寿郎也是很好奇,虽然对面的女孩子已经成为了自己的心爱之人,但在训练上面,他也是不会放水的。
月释放出她本来的气势时杏寿郎也很惊喜。
这感觉,完全不输他!
看来今天能有一场酣畅淋漓的切磋了!
“这一次,我可要好好了解一下月的呼吸法用到什么程度了!小心了啊——月!”
月哭笑不得,“我可是很久没动刀了,杏寿郎也要怜香惜玉一些才行啊。跟我比力气的话就太狡猾了……”
她的力气是真的不咋地。
所以她不会让杏寿郎有太多用力气的机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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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柱宅邸的夜晚寂静了一瞬间。
两个相对而立的身影不约而同地化作一红一紫两道流光互相对冲而去,砂石连带着尘土的高高扬起,彰显着两人方才那一瞬间的速度提升到了什么程度。
“砰——!”
木刀相接的瞬间,两股剑气也碰在了一起,以两人为圆心向外溢散。
月感觉到手腕的吃力……眉头微微一皱。
杏寿郎确实收了力道,但哪怕只是这样的力道,对于她来说也是很大的负担。
这个国家的剑术大多是双手执刀,和她的单手执剑比起来,二者的力量差距不言而喻。
她也要扬长避短……
发挥出自己的优势——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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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没有选择和杏寿郎继续以刀对峙下去,而是用巧劲化掉了杏寿郎的劈砍,提升速度用上剑术和杏寿郎对打起来。
杏寿郎面对月密集的攻击也是不敢怠慢,提刀防御着同时试图找到突破的点。
月挥刀时似舞的动作杏寿郎看在眼里,心里有种熟悉感,让他想起甘露寺的动作,那种发挥了女性身体优势的柔软姿态,和月现在的动作有相似之处。
但甘露寺少女的攻击力道和速度都不是开玩笑的。
月的攻击虽然也很密集,但是刀的力道很小,也并不是找不到破绽……
——好奇怪。
杏寿郎心里升起一股怪异感。
虽然是切磋,月不可能不把实力拿出来,不至于只有这种程度,如果攻击只有这种程度的话……
还来不及继续细想,杏寿郎身体本能地往后一撤,木刀擦着鼻尖挥舞过去,他险之又险地躲过了一招。
他复又开始防御,思维也开始飞快地分析。
体力这一块他比月要更持久,如果月是打算和他打持久战……
月真的会这么轻易地就被看破?
心中的疑问一个接一个,但杏寿郎动作上一点都不敢怠慢。
——“砰!”、“砰!”、“砰!”、“砰!”、“砰!”……
高速的木刀撞击声如同密集的鼓点和雨滴砸落,数息的时间里两人的木刀就相击了不下百次。
月神色肃穆,挥刀时的速度再度提升,刀风挥过之处也带上了紫色的光芒。
她用上了呼吸法……
杏寿郎自信地笑着,冷静分析着眼前的情况。
月的动作没有甘露寺那样利落,但是下刀的角度和方向都很刁钻,动作也复杂很多,不像甘露寺那样简单直接。
是从没见过的剑术!
嗯!原来这就是月国家的剑术!单手执刀……和蝴蝶有点像!
杏寿郎很快就得出了结论,迅速做出判断。
既然月用她的优势来对付他,那么他也不能坐以待毙!
【炎之呼吸,二之型,升天炽炎】
在月旋身劈砍之际,杏寿郎扭转刀路,自下而上挥劈,而这一刀的力道月不可能单手去接,只能后撤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明亮的火光似半月绽放。
月反应也很快,拉开距离之后并没有放弃继续攻击,足尖在地上轻轻一点,全集中呼吸和体内的真气运转又朝着杏寿郎突脸冲了上去,手里的木刀也摆出了新的架势。
【毒之呼吸,四之型,百足】
月挥刀的速度再度提升。
杏寿郎也渐渐看不清楚挥过来的刀。
刀身打在身上的感觉很轻,根本不能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如果是真刀,这种劈砍的力道,也只能在鬼的身上破个皮……如果是皮肤坚硬的鬼,可能连破皮都做不到。
怎么回事?
杏寿郎疑惑到连脸上笑容都消失了。
这种挥刀的速度确实很令人惊叹,但是实质性的攻击几乎等同于没有。
不,不可能,月的实力不可能仅仅是这样!
杏寿郎在心里不断提醒自己不能大意。
果不其然,在细密如雨的攻击中,他依靠着直觉回避着那些他认为比较重要的刀路,直到接住了月挥过来的极其大力的一刀时,他才庆幸自己方才并没有因为那玩闹的斩击而放松警惕。
——原来如此!是靠着大量的虚斩来掩饰实际的斩击。
很大胆又巧妙的想法!
【炎之呼吸,三之型,气炎万象】
那一刀看似力气很大,比起他来却还是不够,他能挡住!
杏寿郎趁着月挥斩时的靠近,找到破绽自上而下再次挥刀。
明亮的火焰再次将黑暗的庭院照亮一瞬。
月看着迎头劈下来的刀,发挥身体的柔软度,侧身躲过竖劈,又后仰接连躲开杏寿郎的横斩,顺着后仰的势翻了个跟头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她站稳身体,木刀在手里挽了一个漂亮的刀花,停下了她的攻击。
月举起左手竖起三个手指。
杏寿郎正摆好接下来的攻击姿势,看到月举起手的时候还有点疑惑,不过他并没有打算放弃攻击。
【炎之呼吸,一之型,不知火】
一往无前的姿势刚摆好。
三根手指收起了一根。
似乎在进行一种倒数……
三、二、……
木刀刀身上的火焰才亮起一瞬,月手指只剩下一根立着,在杏寿郎正欲往前冲的时候,身体随着那根手指的收起,也失去了浑身的力气轰然倒地。
杏寿郎还没反应过来……直到脸意识到贴着地面上的白砂石,身体毫无反应,他才知道自己似乎中了某种让身体麻痹的药。
原来方才竖起的三个手指是药效发作的时间。
思维还很清楚,身体却完全不受意识的掌控……
——嗯,真是厉害!
月放下手里的木刀走过去,用了力气把杏寿郎翻过来让他仰面躺着。
天上的月亮透过夜晚的薄云发出微弱的光亮,轻柔地洒落在院落里。
她蹲在杏寿郎身边,手撑着脸笑眯眯地低头望着他。
“杏寿郎输了。”
她像一只成功偷了腥的小猫,得意地笑着。
“唔姆!月很厉害,我完全没有感觉到是什么时候中的药!”
“那是当然,不过也是杏寿郎一开始没有用全力的缘故,如果马上就用全力的话,说不定输的人就是我了。”
月颇为谦虚。
“可月很灵活,用尽全力也好,打不中不就也没意义!”
“嘻嘻,不愧是柱,分析战术利弊的能力比那些将军还厉害啊!嗯,人有自知之明是很好的事。”
月嘻嘻一笑。
记忆里像杏寿郎这样有自知之明的男人可不多。
“嗯?”
杏寿郎不知道月的意思,大脑飞速运转,而后宕机。
三秒后他放弃思考,“说起来月用的是什么?身体虽然动不了,但是思绪还是很清楚。”
月也没有藏着掖着,整理姿势直接坐在砂石地上,裙子很厚,倒也不会硌着。
因为靠得比较近,杏寿郎甚至能够闻到月身上那幽幽的茉莉香气。
月抱着膝盖,声音平静。
“是黑的毒液加上曼陀罗花蒸煮出来的一种麻药,对身体没有什么害处,只是会让人动弹不得,要解开的话会很疼,杏寿郎还是不要试了,我下的量小,等一个小时就能恢复行动。”
“是吗,嗯,那就好。”
“杏寿郎一直都很好奇我的呼吸法,今天试了一次,感觉怎么样?”
月好奇他会怎么看她的剑术。
杏寿郎望天了一会儿,很直接中肯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嗯,力气太小,不过剑术很美!比宇髓的剑术还要华丽!”
“喂喂喂——!我的剑术哪里只有这么轻浮。”
月不依地微微鼓起了脸颊。
她的剑术除了漂亮还有其他优点的好吧!
杏寿郎依旧意见中肯,“嗯!虽然力道很小,但很有迷惑性,如果月用上自己的毒,不管什么敌人都不是对手。蝴蝶说过,月的毒很厉害,她都比不过。”
月脸颊贴着膝头,束起的马尾在身后滑动,“这样啊……”
虽然是夸她,但是毒术被夸奖,她也没高兴到哪里去。
“月不开心。怎么了?”
杏寿郎很敏锐地察觉了月的语气稍微有些勉强。
“不…没有啦。不说这个,杏寿郎今天只让我用出了一个型哦,其他的柱实力也和杏寿郎差不多吗?”
“唔姆!大家都很厉害!是优秀的剑士,各自都有擅长的地方,但要说最强,应该是悲鸣屿先生!”
“啊……那个人啊,嗯,确实,能拥有那样强壮的身体,他也当得起最强之名。不过……”
比起上弦来说,还是有很大差距。
月在心里暗自补充。
“……如果月和悲鸣屿先生对练的话,用药是很狡猾的,不用药的话月可能连蝴蝶都打不过!”
“哈——?!”
月放开抱住膝盖的手,一副“怎么可能?!”的模样。
心中莫名地被激起一股胜负欲,她不服气地说:“我怎么可能打不过……少小看人了你这个笨蛋猫头鹰!”
咳咳……虽然确实没有和小忍蜜璃她们实际地对练,但能不能真的打过……谁管!这个时候她绝对不可能说自己打不赢!
“哈哈哈哈——!猫头鹰是说我吗?嗯!和我们炼狱一家确实有点相似!但是月打不过就是打不过!”
杏寿郎十分嘴硬地坚持自己的想法。
“少开玩笑了你个笨蛋!看看自己这个时候的样子吧!”
“那是月作弊用药了!不然我可不会输!”
月站起来指着地上的人:“输了就是输了,不管用什么方式,让对方站不起来就是胜负规则!”
杏寿郎很有中气地躺平着吼:“在我这里不算!”
月也杠上了,“在我这里算!”
杏寿郎:“要堂堂正正地对打一次才能服气,等药效过了,月陪我再来一次对练!”
月:“来就来!谁怕谁是苍蝇!”
杏寿郎见月举起拳头气呼呼的样子,躺在地上的他,嘴角露出了得逞的笑。
——还是笑容最适合她。
……
.
夜渐渐深了,月亮也挂上更高处。
秋季的风总是带着些凉,等了半个小时,杏寿郎稍微地能动动手脚了。
月用了点力气拉起杏寿郎的手,把人拉了起来,把手搭上肩膀,扶着杏寿郎站了起来。
“唔—!你好重——!”月拧起眉头,浑身上下都在用力。
“抱歉,手脚虽然能动,但还是不怎么能使上力……”
杏寿郎看着月费力的样子,也很心疼。
“哼!别小看我!我,其实,力气,也很大的——!”
浑身上下都在用力的月脸都憋红了。
杏寿郎:……
等到把杏寿郎移到檐廊上时,月扶着檐廊边缘喘了好一会儿的气。
擦了擦额头冒出的汗,月爬上檐廊打开了对着院落的纸拉门。
整洁的房间显得有点冷清,没什么人气,月走进去点上灯,打开壁橱看了看,被褥什么的都是崭新的。
她把被褥搬出来,在榻榻米上铺好。
“今天晚上杏寿郎就在这里睡吧。”
“不对练了吗?”
“哼!都这么晚了,你不睡我还要睡!”月没好气地叉腰。
她才不是因为看他太可怜躺了半天院子心软!才不是!
“嗯,原来如此!”
月整理了一下,坐到了檐廊外边,抬头望了望天上的月亮,长出一口气。
真安静啊……
“咚——”地一声,月扭头看向躺着的杏寿郎。
“怎么了?”
“啊……那个…脸上有点痒,手用不上力,只抬起来了一下就又……”
“真是的,这种事叫我也可以吧,该麻烦别人的时候装聋作哑。真不知道你是真笨还是单纯缺心眼儿。”
月哭笑不得地往旁边移了移,抬起手搬起他的头,轻轻地搁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月一低头就能看见那双赤色的眼睛。
她不觉得哪里有问题,低头神色正常地问,“哪里痒?”
“……”杏寿郎没说话。
月以为他头躺在她腿上不舒服,又调整了一下姿势,再看的时候,杏寿郎只睁着那双眼睛一瞬不移地盯着她。
心头被那赤色的眼神看得漏跳了一拍,月努力维持正常的表情,微微歪头,“怎么了?看我做什么?”
莫不是方才对练她被扬起的尘土弄花了脸?
“今夜は月がきれいですね……(今晚的月真美)”
“嗯?啊……嗯,今晚的月亮确实很好看。”
月不解地眨了眨眼睛,心里有点点奇怪的痒意在蔓延。
白皙的手轻轻地放在了他的脸侧,温暖又毛茸茸的头发在掌心里乖顺异常。
杏寿郎的眼神还是凝视着她。
月感觉心里有又痒又暖的热流冒了出来,她有点不敢直视他的眼神。
“杏寿郎…是在说天上的月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