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林清绪冥顽不灵的模样,徐良井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那年在归灵园的时候,你和谢崇家的孩子射箭比试。”
“我从背后看你,你那时的模样和你父亲年轻时像极了……”徐良井垂下手,叹息,“没曾想,居然是我看错了。”
“你这样心狠手辣,视人命为草芥,又为臣不忠的人,怎么会像慎之?”
林清绪站在原地,突然侧身伸手摸了摸莹润光滑的夜明珠:“不像才对,我是我自己,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觉得没错就好。”
徐良井:“……你父亲知道了也不知道会有多失望。”
“失望?”林清绪蹙眉,看向徐良井的眼神里染上厌烦,“他怎么失望?他连回到我身边都做不到,又哪来的能力失望?”
林清绪凝视着徐良井,见他还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林清绪本来不想多说的,可这几年只要他一有什么动作,这个徐良井就要上门来谴责他。
次次都要以他父母的名义。
他已经忍了许久,现在是真的忍不下去了。
他讥讽地看着徐良井:“‘听传言,失江山’。”
“徐大人次次上门责问我,为何一次都不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清绪轻声一声,缓缓道:“马思明路上撞见我,说我长得好,让我陪他睡觉。他说我本来就喜欢男人,被谁上不是上。”
“他用他的右手摸我……”林清绪一顿,脸上的嫌恶一闪而过,“我便废了他的右手。现在想想,当初应该再拔下他的舌头才对。”
“还有,我不是为了一个小倌杀人,他是我府上的管家。他被几个酒囊饭袋欺负了,杀了他们也是应当。”
徐良井表情骤变:“……那也不至于下手那么重。”
林清绪:“……”
他轻笑一声,觉得是自己多嘴了。
不愿意站在他身边的人,他解释再多也是枉然。
林清绪展开小扇子,挡住脸打了个哈欠:“徐大人请回吧,别让我这里的地,脏了你的鞋底。”
“秦方,送客。”
欲言又止的徐良井几乎是被冷着脸的秦方拖着离开的。
林清绪在假山前站了一会儿,转身的时候看见裘银正在他身后抿着唇看着他,也不知道来了多久。
裘银揉搓着衣角,声音很轻:“我给您惹麻烦了吗?”
林清绪一顿,眉目柔和了一点:“没有。”
“当初,要是没有半夜出府,就不会遇见那几个人,您也不会杀了他们……”
林清绪折下一朵花,扯着花瓣玩:“少了你这件事情,徐良井也会上门。那四个人对你欲行不轨,你觉得是你惹的麻烦,那马思明对我出言不逊也是我的错?”
裘银立刻咋呼起来:“怎么可能!”
“那不就完了。”林清绪拎着扇子往卧房走去,走了几步又顿住。
似笑非笑地瞥了眼裘银,林清绪说:“白棋今日回来,本世子允许你们二人休三天假。”
裘银眼睛立刻睁得圆圆的,俊秀的脸上是藏不住的喜悦:“真的?”
得到林清绪肯定地答复后,裘银欢天喜地的走了,还顺走了林清绪的荷包,说是要给白棋做点好吃的。
林清绪看着裘银远去的背影,微不可微地笑了一下,但很快又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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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一年,林府里依旧平静,但宫里却是乱成了一团。
前线又传来急报,说祁珏那里有个戴面具的贼子,下手十分凶狠。
带着兵连破几城,眼看着是离京城越来越近了。
皇帝的头发又白了许多,眼前的情况就算是他也想不出办法解决。
除了皇帝,在场的人中最不安的就是裴直了。
当初污蔑废太子造反的人——是他啊……
裴直乱七八糟地想着,想着要不要在祁珏打进京城之前,带着一家老小逃走。
沉于思绪中的裴直并没有发现,他的君主已经将目光投在了他的身上。
“来人。”祁盛俨的声音响起,在众目睽睽之下让人将裴直给绑了。
朝中这几年折损了不少官员。
瑞王意图篡位时杀了一批,而后在祁鸣调查中又调查出一批,也都杀了。
今年的皇帝身体越发不好了,可他不愿意休息,也不愿意放下权力。
他看谁都像是反贼,就连四皇子一党也被杀了许多。
如今,御书房里站着的,除了裴直、徐良井这种皇帝一手提拔的老臣,更多的都是刚升上来没多久的新人。
这些人并不清楚废太子和裴直的关系,见状俱是一愣。
裴直更是惊恐万分:“陛下!臣做错了什么?”
祁盛俨重重地拍了下桌子,厉声道:“当初若不是你污蔑珏儿和沈鹤谋逆,事情也不会到这一步,都是你的错!”
裴直瞬间明白了祁盛俨想做什么:“您不能将臣交给废太子,当初那件事情是您让我……”
“堵上他的嘴,拖下去!”
祁盛俨又看向徐良井,声音打颤:“你带着裴直去见珏儿,就算当初是朕错怪了他,只要他停下,朕会重新立他为太子,洗刷他当初的冤屈。”
徐良井沉默地领下了任务。
他并不觉得这个任务能够完成,甚至觉得自己会死在祁珏的手里。
可等他见到祁珏之后,事情却出奇的顺利。
祁珏说将士们都累了,百姓们也日日提心吊胆,还有人一心归家……
他说只要皇帝说到做到,他们就不会再动武。
徐良井看着被祁珏占领的城中,一片祥和安宁。
这和他一路上所见到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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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祁珏为太子的圣旨降下后,林清绪罕见地喝了点酒。
微醺地晒着月亮,眼中噙着星星点点的笑意。
面前落下一道黑影,挡住了月光。
林清绪歪过脸,眯着眼睛看了会儿,才认出是一脸不平的祁鸣。
祁鸣抄起酒壶,将酒喝了个干净,然后怒气十足道:“你听说了吗?”
“什么?”
“圣旨的事情。”祁鸣咬着牙,“他居然复位了?那我算什么?”
祁鸣絮絮叨叨地在一边说了许多,林清绪一个字都没有回。
等到祁鸣说够了,才发现林清绪冷淡的态度。
祁鸣不爽起来:“你为何总是这样对我爱搭不理的?”
祁鸣凝神想到这几年的事情,印象中总是自己跟在林清绪的身后,为林清绪的一句话冲锋陷阵。
现在想想,祁鸣都有些不明白自己。
他伸手想拉林清绪,却被林清绪躲开了。
心中的暴戾滋生,他突然掐住林清绪的脖子,冷声道:“也这么久了,你总该让我吃到点甜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