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荣国府。
因为贾琏不在家的缘故,王熙凤便让平儿跟着自己睡。
“奶奶,姐儿已经睡下了。”
平儿进来通禀一声,她说的姐儿是王熙凤和贾琏的女儿,眼下也有两岁多了。
王熙凤听后,微微摆手:“好了,咱们也睡吧。”
平儿应了一下,服侍她宽衣休息。
须臾,主仆两个睡下,王熙凤望着床顶,一时睡不着。
平儿见状,轻问:“奶奶,想什么呢?”
王熙凤回看她一眼,皱眉说:
“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儿个总是心神不宁。”
平儿听了,坐起身来,替她揉捏着身子,又说道:
“定是奶奶平日里太操劳的缘故。”
被平儿按揉着身子,王熙凤感觉到了一丝丝舒畅,微微娇哼,又说道:
“也不知你家二爷现在如何了?”
平儿微微皱眉:“他不是第一次出远门,奶奶就别担心了,前头不是瑾三爷和林姑娘来了信,说一切都好呢。”
王熙凤却道:“我不是担心这个,我是担心他去勾三搭四,这会子说不得就在哪个狐狸精的床上呢。”
平儿微微张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说话,默默替她揉捏。
王熙凤想到贾琏这时可能会和别的女子恩爱,顿时醋意大发,心里颇为不平衡,一时俏脸涨红,眼底闪着寒意。
胡思乱想了一会,她又突然想到了贾瑾来,霎时间,俏脸变得红漾,眼中的寒意散去,被复杂的神色所覆盖。
脑海中,不由想到,四年前,贾瑾看到自己半个身子的事情来。
这件事情虽然已经过去四年,可王熙凤总能回想,而且每次想起,心里头都会涌现莫名的情绪,让她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尤其是随着贾瑾崛起,她也逐渐认同贾瑾以来,心中的情绪越发浓重。
贾琏已经离家快一年了,她时不时就会胡思乱想来,虽也知道这样不对,却总是抑制不住。
或许也是因为,默认贾琏会在外头寻花问柳,让她心里着实不平衡,便也越发觉得自己并没什么过错。
这时突然感觉到什么,不由娇呼一声,微睁凤目,瞪了平儿一眼,嗔怪道:
“死浪蹄子,毛手毛脚的,不用按了,睡觉吧!”
平儿脸色微红,忙告罪一声,直言自己只是不小心,又忙规矩躺下。
须臾,主仆两个都沉默了,不过显然二人都没有入睡。
若能看清楚二人神色,可见二人神色都有些不自然,尤其是王熙凤,睁大凤目,俏脸布满荡漾嫣红。
刚刚平儿不小心触碰,勾起她的心绪来,毕竟贾琏已经出门快一年了,不免觉得空虚。
平儿也没好到哪里去,她真是不小心的,没想到王熙凤如此敏感,同为女人且一直服侍王熙凤的她,哪里不明白王熙凤的心思。
一时间,主仆两个都在胡思乱想着,思绪纷飞。
良久,平儿才平复心绪,闭上眼睛,迫使自己入眠,却听到细微‘窸窣’声,像是衣物和被褥触碰的声音,又让她惊醒过来。
很快,她明白了什么,霎时僵直身子,不敢丝毫乱动,甚至大气不敢出一声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归于平静,再无任何声响,平儿这才敢微微呼气,心跳得厉害。
直到外头传来打更声,她才知道已经是三更天了,忙再次平复心绪,迫使自己快速入眠。
然而,就在她要入睡时,外头便传来阵阵嘈杂之声,同时也听到王熙凤惊呼一声,重重喘息。
她赶忙起来,看向王熙凤,关切询问:“奶奶,你怎么了?”
说话间,将床帘掀开,外头的微弱光关照进来,可见王熙凤满头大汗,神色诡异,平儿吓了一跳,忙拿出手绢替她擦拭,柔声问:
“奶奶做噩梦了?”
王熙凤微微点头,没有回她。
“梆梆梆!”
这时,听得二门外传来敲门板的声音,亦有婆子在外头通禀:
“奶奶,东府的蓉大奶奶殁了!”
听了这话,王熙凤神色大变,重重‘啊’了一声,浑身颤抖,平儿忙将她抱住轻轻安抚,又叫丰儿等人进来。
既然秦可卿死了,东西两府定都要动起来了,王熙凤自然也没得睡了。
旁人不知,王熙凤自己却清楚记得,她刚刚梦到了秦可卿,秦可卿对她说,今日回去,为何也不送她一程。
当时梦里的她,根本不明白秦可卿说这话什么意思,至于秦可卿后来又在梦里对她说了什么,醒来后更是记不得了。
直到平儿、丰儿等丫鬟替她穿戴整齐,王熙凤这才稳定一些,喝了一口茶水,轻拍胸口,吩咐一句后,忙去见王夫人。
王夫人也听到了消息,已经起来,见王熙凤来了,也不多说,只让她一起去东府。
宁国府中。
已经是人来人往的情况,得知情况,贾赦夫妇、贾政夫妇、王熙凤、贾宝玉等人都来了,还有旁支的族人也都来了。
只见贾珍哭得极为伤心,痛心疾首,对众人说,可惜了这样一个好儿媳,就这么没了。
其余众人见他如此,无不跟着伤心,秦可卿在贾族的口碑确实挺好。
因此,众人也没有怀疑贾珍为何如此伤心,只当他是真心疼惜秦可卿这个儿媳妇,纷纷跟着劝谏。
一间客房中。
贾赦、贾政坐在上首,贾珍站在下首,抹着眼泪。
贾赦瞥了他一眼,没好气摆手:
“好了,别哭了,这里没别人。”
贾珍愣了一下,忙抹干眼泪,低垂头首。
“我问你,秦氏怎么突然就殁了?”贾赦又追问道。
贾珍缓缓抬头:“回大老爷,你应该也知道,前年她就病了,到昨日…唉……”
说到这里,再次抹起眼泪来。
贾政信了,跟着叹息一声,倒是贾赦似乎有些不信,眼底闪过狐疑之色。
迟疑了一会,贾赦沉声说道:
“不管如何,她现在殁了,工部的一些工程和咱们家就无关了,而且也得将以往的账分一分了,以免此后时间拖得越久,越说不清楚。”
贾珍抹着眼问:“大老爷的意思是?”
贾赦说道:“明日去各家报丧时,顺道说说此事,最好是秦氏出殡前,将账全部分清楚,此后大家也免得再起争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