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晋王长女熹宁郡主,秉性端淑,持躬淑慎,今正值妙龄之年,定北侯萧彦品貌出众,功勋累着,威震四夷,太后与朕躬闻之甚阅,二人天作良缘,今朕下旨赐婚,钦定熹宁郡主为定北侯之妻,一切礼仪交由钦天监与定北侯府共同操办,择良辰吉日完婚,钦此。”
萧彦恭敬接下旨意起身,风启公公面含笑意恭贺,“定北侯恭喜啊。”
萧彦攥着圣旨礼貌点了头,待风启公公离开后,他侧眸看向陆子卿,耳边听陈稷乐呵呵地说。
“侯爷要成婚了?真是太好了,到时候肯定很热闹,很好玩儿,还有好吃的。”
苏乘义调侃他,“小朋友三句话离不开吃喝玩乐。”
“嘿,你……”陈稷扯了衣袖就要去擒苏乘义,“今日你完了,你别跑。”
二人嘻嘻哈哈在院子里上蹿下跳,正堂里的两人却相视无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就萦绕在堂间。
须臾。
陆子卿敛目瞥一眼屋外,再转回脸时嘴角已经挂上笑意,轻声说。
“恭喜侯爷觅得良缘,侯爷大婚在即,我继续住在府上也不合适,不日我便搬出侯府。”
萧彦心下憋闷难受,见他要转身离去时,忽然拉住他的手腕,陆子卿回眸。
“侯爷……还有何事?”
萧彦凝视着那双清澈的眼眸,时间仿佛在此刻停住,就那么静静看着,一股难以自控的冲动如潮般涌上心头。
他差点想把这个人再次拥紧在怀里,却被手里那道如同尖刺般的圣旨扎着没敢动。
片刻后,他稳了稳情绪,轻声说:“崇北坊,我有一处宅院,你可以住那里。”
陆子卿很想脱口而出“不用”,可话到嘴边还是憋了回去,他知道萧彦不喜欢他客气。
于是,他笑着应声,“多谢侯爷。”
夜里,陆子卿又住回重翠轩,陈稷比之前懂事不少,他怕陆子卿住的不好,自己便回了肃王府,只在陆子卿休沐时会来定北侯府找人。
第三日,定北侯大婚的喜讯传遍朝堂,文武大臣纷纷恭贺。
待朝会结束时,盛治帝瞟一眼堂间左侧首位,问:“这都大半个月过去,方照伯的病还没好吗?”
下方朝臣左顾右盼,小声嘀咕没人回应,盛治帝一见又问,“诸爱卿在议论什么?上前讲明。”
户部左侍郎沈温澜出列回禀,“回皇上,方阁老自从半月前朝堂争论那次后便一病不起,出现……出现……”
“嗯?怎么不说了?”盛治帝想了想,“赦你无罪,说。”
“多谢皇上。”沈温澜说:“方阁老后面几日常常胡言乱语,言行举止怪异,已经认不清人了,臣前两日才去阁老府上瞧过,人消瘦如骨,卧榻不起,这段时日都在传言,此乃是被鬼魅附身,恐怕是……”
“胡说八道。”盛治帝怒斥一声,“我大宁朝朗朗乾坤,鬼魅之说实乃无稽之谈,到底是谁在妖言惑众,制造恐慌?”
天子发怒,下方大臣齐齐跪下,低头不敢再言,而后,盛治帝再问。
“太医院呢?可有派人去瞧过?”
高简在侧旁吱了声,“回皇上,徐院判和一众太医此前早就去瞧过,可……都束手无策呀。”
“束手无策?真是岂有此理。”盛治帝倏然站起来,背手盯着下方一众大臣。
“我堂堂大宁天朝,太医院汇集天下名医,如今还救不了当朝阁老?这不是笑话吗?”
这时,户部尚书蔺昌出列回禀。
“皇上,太医院的陆院判既然能治好魏国公的腿疾,不知他有没有去看过呢?”
盛治帝闻言停住脚步,见没人应声,他目光朝下方的萧彦,“萧爱卿。”
萧彦说:“陆院判这两日休沐,可能还不知此事。”
盛治帝正要说话,风启公公急急忙忙从殿外进来,高简训斥他。
“朝堂之上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风启公公跪在地上没敢说话,盛治帝见他一脸焦急,问:“何事?”
“回皇上,不好了,方阁老府上来人禀报,说方阁老快不行了,怕是要……”
此言一出,朝堂间一阵骚乱,盛治帝慌忙下来几步台阶,不敢相信的质问。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皇上,方阁老病危,快要驾鹤西去了,府上的人都已经在筹备后事。”风启公公说的焦急。
盛治帝闻言,眉间一皱,也跟着急了。
“怎会突然病得如此严重?快、萧爱卿,快让陆子卿即刻前往阁老府上,方阁老身为三朝元老,是我朝的肱股,定要全力救治。”
萧彦领了话,与风启公公火速往殿外去。
诸位大臣散朝,走出乾清门,兵部尚书裴项铭跟上颜孟江的步伐,边走边感叹。
“方阁老如今也八十有八了吧,年事已高,此病又来势汹汹,颇为悬乎,太医院的人之前去了一波又一波,怕是已经回天乏术啊。”
颜孟江也随之感叹,“方阁老为国为民一生操劳,如今被病痛折磨,真实惋惜啊。”
裴项铭说:“阁老此番若是真的去了,朝廷不可一日无首辅,圣上必然会重新物色人选。”
他看向颜孟江,压低声音说:“以颜大人的资历和才能,实乃不二之选啊。”
颜孟江面露出谦逊“诶”了一声,“裴尚书可不敢这么说啊,我何德何能受坐首辅的位置,一切自当听从圣上旨意,我等当尽力辅佐新首辅,共保社稷。”
裴项铭讳莫一笑,“颜大人还是如此谨言慎行啊。”
二人相视一笑,便各自离去。
重翠轩院子里,陆子卿还在听陈稷汇报课业,见萧彦急匆匆进来说。
“子卿,快拿上东西随我去一趟方阁老府上。”
陆子卿见他神色没有多问,出了侯府,打马就往西城去。
首辅府邸门前白绸高挂,丧幡飘扬,府上的丫鬟小厮哭哭啼啼进出着,正厅的灵堂已经布置妥善。
正院的卧房门外守着一众家小和仆从在哭泣,首辅夫人坐在屋里的桌边已经哭不出声音,下一刻便晕倒趴在桌上。
而蹲在床前焦躁的太医,又不得不抽开身替首辅夫人医治,屋里乱作一团。
方阁老形消似骨,眼窝凹陷的厉害,眼睛半眯着呆滞不动,嘴唇干瘪的轻轻开合着,脸上和头上几处穴位插有银针。
徐仕璋跪在床前,全神贯注往方阁老身上下针,池暮生和其余太医守在侧旁紧张又不敢焦躁。
少顷,不知是不是徐仕璋的针扎对了,方阁老的嘴巴像是张开了些,开始说话。
只是那声音极为轻细,仿佛风中残烛一般时断时续。
“徐……院……判,我已之将死,不要再……费心了,老夫在此……谢过。”
他指尖微微晃动,徐仕璋立即握住,俯身轻声宽慰。
“阁老莫要如此说,您吉人自有天相,定能度过此难关,只要还有一丝希望,下官便绝不会放弃救治。”
方阁老目如死灰般呆滞不动,嘴里缓缓说:“……皇上,臣……不能再为我大宁……效力尽忠了,您保重……臣去见……见先帝……”
“阁老先歇息,别说话。”徐仕璋轻声说。
池暮生红着眼眶起身,身后的太医也齐齐站起来,默哀似的凝视着床前,屋外的哭声越发响亮。
就在这时,进宫禀报的小厮冲进屋,急声说:“陆、陆院判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