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白先生的身份特殊,他小心翼翼的转头看向俞明祉。
俞明祉的神色淡然,方才皱起的眉头早已舒展开来,没有一丝痕迹。
“我们要不要查查白先生?”乔书华征求俞明祉的意见。
“查吧。”俞明祉听起来没有意见。
“不反对?”
俞明祉没有答复他,却自己嘀咕一句:“不知道是谁说谎了。”
“嗯?谁说谎了?”
“方才那丫鬟说,白先生住在城东。上次明明见到她出了门朝西走了。”
“所以,白先生说谎了?亦或者那个丫鬟?”乔书华略一沉思,“还是叫大高再跑一趟凌江。”
俞明祉没有反对,大高刚从凌江回来,对那边总归熟悉一些。朝吉祥道:“去给大高传个话,前日寿宴上得的那份孤本,叫他带上送去给白清润。”
吉祥闻言,作了个揖,就出了院落。
俞明祉起身,抬手掸了掸后腰下的锦袍,“走吧,接上昨儿的,还要继续调查卷宗上的案件。”
乔书华也不再误,只是心里不太舒服,凑到俞明祉耳边道:
“我们这才查了一半,就发现两起案件有待商榷。等查完了不定还有多少。来到徐府,我心里真不是滋味。”
“怎么?怕查出来对你二舅舅不利?影响他仕途?”
“也有些吧,最主要的是良心不安。”乔书华摸摸自己的心口。
俞明祉揶揄他:“吆,还有良心呢?我倒要看看你在今后的仕途上,能把良心二字挂多久。”
乔书华斜眼看他,表示自己的不满:“如此信不过我?”
“你先抽个空,查查你五舅舅手里的产业。”俞明祉没听他提起过,还是提醒他。
乔书华一拍脑袋:“差点忘了,那女人总会有所图的。”
二人出了府,一个奔南中市,一个奔衙门司理院。
上次俞明祉查的第一个案件,妇人误杀的恶邻的表弟,就住南中市。
那表弟是个鳏夫,名叫张团,性情暴躁,在监牢里做个牢头,挣的钱不够自己吃喝嫖赌的,所以自己就这么浪荡,也不愿再成亲。
五年前死于马上风,同自己一个相好的寡妇。
据寡妇说,他在逛妓院的时候听了别人蛊惑,吃了一种极其便宜的补药,结果把自己害死了。
春生去乡下寻那凶犯妇人的家人,男人早已不在,儿子也成了满脸风霜的中年人。
提起十四年前的往事,依然心有余悸,悲痛难抑。
那时候母亲在监牢里,他们被逼无奈只能搬到乡下投奔亲戚。
因为张团的阻挠,他们甚至不能去监牢看看母亲。
直到官府通知他们在城里的亲戚,才知道母亲已经死了。
父亲在亲戚帮助下领回尸体,人就不太好了,似乎得了癔症一般。此后好多年一直如此,直到后面几年渐渐有了好转,后来得了心绞痛不治而亡。
春生问起他母亲在狱中是如何死的,那家大儿子异常屈辱。
听到春生一再强调他替府衙查案,才说出实情:母亲在死之前曾遭受过凌辱。
春生没有问他们为何忍下了这口气,只是痛心的骂了一句脏话。
十几年前凤鸣的监牢里,简直是一团乱麻,真正的蛇鼠一窝。
女犯人在监牢里,特别是死刑犯,特别是没有钱打理胥吏的女犯人,当真是生不如死。
春生便又问起他父亲在死之前有何异常,他絮叨说了 许多,春生记住了两点:
一,曾有人来寻过他父亲,提起南中市;二是父亲曾经离开过家将近半年,回来后只字不提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等到俞明祉听到春生的汇报,理了理那妇人丈夫的时间线:
癔症在有人寻到他之后便渐渐好了,癔症好了之后张团便死了,三个月之后他才外出,外出回来后家人得知他得了心绞痛,没多久便病逝。
张团死之前几个月内,他并没有离开家,一直在村里。
而南中市,刚听到这个地名的时候俞明祉就想起来,前不久刚死去的李姓虞候便住在那处。
在他要调查的卷宗里,另一起凶杀案中被害人孙守根也居住在那个地方。
既然如此,南中市就必须要来了。
南中市其实是一条贯穿凤鸣城南的巷子,巷子很长很宽,一条石拱桥连接,桥南的巷子叫南中市,桥北的巷子叫北中市。
巷子两侧向里各有许多小巷子,但统统称为南中市。
发生在南中市的凶杀案从卷宗上看,没有什么稀奇的地方。
被害人去西北做生意,被劫匪抢劫,身受重伤,等养好身体,赚到银钱回家时,却发现妻子带着两个女儿,改嫁给了一个酒肆的老板。
他想接妻子女儿回家,多次上门遭到拒绝,惹怒酒肆老板。被其与妻子一同杀害。
酒肆老板在被捉拿途中,自戕身亡。他妻子在入监两个月后,病死牢中。
关于案情的呈现就这么多,没有其他赘述。
引起俞明祉注意的是案犯中的妇人,同样死于狱中。
昨日他们来此打听,以为同前几个案子一样,总有人把这些不寻常的事情当故事讲述,很快就能打听到案件发生全部。
可是他们没料到,这一次,无论春生如何嘴甜,无论他们花多少铜板,周围的人都不愿意提起此事。
最后只有一位老人家,被春生偷偷塞了一块碎银子,才再无人的角落里提醒他们:“你们要打听的那个人不姓孙,原本姓李。”
俞明祉有些错愕,案卷上名字还能记错了?明明记录的是孙守根。
“老伯,您给个明示。”春生很久没见到公子如此耐不住性子。
“幼时多病,有高人给指点说命不长,认干亲,改姓才能续命。”
原来如此,所以取名是“守根”,改姓不改根。
“那你能说说他家里的人吗,和当年他被杀害的大概。”
老伯却摇头,同样拒绝:“那家人晦气。还是不要提起的好。”
不愿提起是因为晦气?
可是如何个晦气,那老者就不再提起,匆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