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病危。”
夜色重如墨,伸手不见五指,一张密信被传到秦王府。
鸽子扑棱的振翅声将才堪堪躺下的沈聿明唤了起来。
“文竹,将消息都散出去,明日一早去城北找禁卫军。”
他得把京城这浑水搅得更浑些才是。
早朝依旧是沈聿明监国,与往日不同的是,堂下还站着被圈禁许久的梁今越。
所有人都在等着沈聿明会做出什么反应。
沈聿明面不改色地踏进殿中,拱手行了一礼:“皇兄,许久未见。”
梁今越也收了往日的锐气,含笑道:“幸得父皇开恩,往后于朝事上还需二弟多多提点。”
沈聿明笑看崔相,推拒道:“臣弟年轻气盛,平日处理政事尚且需要崔相相助,恐担不起此大任。皇兄自小跟在父皇身边议事,朝堂之事对你来说应该算不上什么难事。”
梁今越的面色有些难看,他被关了许久,再出来,朝堂已经变了天。他立在堂上,无人敢与他寒暄,每有对视,对方皆心虚移眼。
直至崔相到来,同他说了几句话,才慢慢有人上前。梁今越对此嗤之以鼻,但面上还是一副笑面虎的模样。
旁人如何都还可收买拉拢,所幸崔相还是与他同心,倒也还算慰藉。
眼下沈聿明旧事重提,他面上的笑容差点挂不住,他深深吸了口气,压下急剧起伏的胸膛和心中的不甘,笑道:“皇弟谦虚了,父皇病重的这几日,朝堂上下依旧井井有条,你功不可没。”
“只是不知云暮如今身在何处?父皇对他有知遇之恩,怎地如今却弃父君不顾?”
他往身后瞥了一眼,“亏得皇兄今日特意为他准备了一份见面礼。”
沈聿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只看见朱红的殿门。他心里浮出一个不好的预感,忽而庆幸云暮去了润州。
“皇兄这话就问错人了,臣弟与他不过泛泛之交,如何知晓她去了何处?”
梁今越拍了拍脑门,“方才在路上听人提了一嘴,说皇弟先前曾送云暮归府,过了几日又大闹入云居府门,许是皇兄听错了罢。”
沈聿明眼中的笑意荡然无存,他没再回话,越过梁今越踏在阶上。
吕梁掐着尖细的嗓子道:“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梁今越不待旁人开口,他便站了出来,“孤有要事参奏父皇,还望吕公公代为转告。”
“大皇子请说。”
梁今越盯着沈聿明,一字一句道:“罪臣云怀瑜之女云暮隐瞒身世,女扮男装入朝为官,欺上瞒着,此乃事一。”
“秦王沈聿明明知云暮身世身份,却还是选择替她瞒下,此乃事二。”
“今日一早,秦王无诏便派手下前往城北军营,意图不明,此乃事三。”
沈聿明还当对方发现城外的秘密了,结果,就这些?云暮此刻不在京城,他有何证据能证明?
想用这个法子把他拖下水,梁今越的脑子真的没有被关坏吗?崔浩也任由他乱来?
他余光瞥向崔浩,见对方面上有愠色,心中了然。
他也不着急替自己和云暮辩解,而是问道:“若是都如皇兄这般空口无凭冤枉人,大梁就该乱了。”
梁今越不顾崔相的颜色,沾沾自得道:“你又如何得知孤没有证据?进来。”
吵嚷的金銮殿静默了片刻,在看到来人时,都揉了揉眼,两指撑着眼皮张大双眼。
“我没看错吧?”
巴掌声在金銮殿格外响亮,“疼吗?疼就是没看错。”
“哎哟,疼死我了,你打我作甚?”
“闭嘴。”
“皇兄,许久未见,你可还记得我?”
丑时,整个润州都陷入了沉默,唯有风雪的簌簌声。
自打上次云暮火烧东胡粮草一事后,东胡已有两日没有来犯,余炳仁的心也就落回了肚子里。
今夜商议了攻打东胡事宜,余炳仁梦见他将东胡击退百里,只把人打得满地找牙和镇北侯谢罪,又梦见梁文帝痛哭流涕颁诏书还镇北侯清白。
咧着的嘴还未放下,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他吵醒。
“将军,不好了,不好了。”
美梦尚未结束就被人吵醒,余炳仁披上外衣,斥道:“不好什么不好,有话便直说。”
士兵指着不远处的漫天红光,喘着大气道:“将军,不好了,东胡来犯,天太黑,看不清他们有多少人。”
余炳仁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云暮所说的话,他忙问:“城门是何人在守?”
只听士兵报了两个副将的名字,余炳仁松了一口气,换上盔甲朝城门而去。
风刮在身上,寒意顺着盔甲的缝隙钻进里衣,余炳仁不觉寒,反而因胡人的进犯生出热血。
此刻润州的手无寸铁百姓在火光中四下逃窜,也有些将从家中带来的锄头挥向胡人。
见了余炳仁,他们都忍不住哭喊,“将军,救救我们。”
余炳仁的热血一点一点冷却,他看向那些沾着血污的百姓,竟觉他是不是做错了,他是不是该听云暮的话?
“将军,不好了,胡人攻进润州了。”
一个士兵纵着马对着余炳仁大喊,声音戛然而止,人也从马背上坠了下来。
余炳仁拼命眨着双眼,他看见士兵的身后插着一支箭,还看见了几个挥着弯刀朝他们而来的胡兵。
他勒住不安的马,解下腰间的印章,吩咐跟在他身侧的士兵,“去疏散百姓,在着人去缙州和关州,请他们派兵前来支援。再去云来客栈找云暮云将军。”
东胡来势汹汹,他尚且不能确信是不是有人给东胡开了城门。
士兵哪肯,他握紧手中之剑,视死如归,“大人,小人愚笨,但还有一身武艺能挡住一二,您且带着城中百姓先行离去,我们来断后。”
胡人哪管他们之间的推辞,会
挥着刀直接朝他们砍来,余炳仁长枪一横,拦下一刀,又抬脚踹向余下的那个,他怒吼:“还不快去!”
追上来的胡人不算多,在余炳仁被余下的两个纠缠住之时,终于有人发现了他。
“将军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