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乐天和郭鹊身边的两人惊骇失色,但他们还没来得及想好是进是退,两支箭矢乘着他们失神的刹那,便已经落在他们的身上。
啪的一声轻响
顾留白右手拍在裴雨深的身上,断了手臂的裴雨深被拍飞出去,正好落在张盛年的身边。
郭鹊哈哈大笑。
来去如风,势如破竹!
这便是他心目中的顾道首!
顾留白看着郭鹊倒是也颇为欣赏。
虽说落在了裴雨深等人的手里,但宁死不降,真的没丢乌鸡观的人。
他一掌拍倒裴雨深,瞬间就到了郭鹊的身侧,伸手一股真气探了过去,瞬间感觉出来郭鹊身上那几处经脉淤堵。
这禁制手法十分奇特,竟是真气凝符般的手段,真气凝了郭鹊体内的气血,宛如结了十几张蜘蛛网在经脉之中。
那些真气和气血凝结之物深入血肉,又将数十个关键窍位全部堵住。
顾留白真气冲袭过去,郭鹊只觉得体内那些淤堵处瞬间被无数小剑切开,只是一个呼吸之间,他体内真气就已经恢复如初,他硬生生的吞下了顾道首三字,叫道,“好手段!”
卢乐天早已看清顾留白的面目,此时他脑子里除了顾十五怎么会在这里的念头之外,早已没了既生顾十五,为何又生卢乐天的想法。
残酷的现实不断的鞭挞之下,他已经渐渐没了悲愤郁气,只是清楚的认知到,自己和所有那些未真正经历风霜雨雪的门阀贵公子们一样,太过稚嫩,哪怕是在那些老军的眼里,他们都只是乳臭未干的小孩子。
顾留白的手已经落在了他的身上。
真气如无数小剑在他体内穿行,那些淤堵牵连之处,瞬间被斩开。
真气如溪水瞬间汩汩流淌。
他站起身来,对着顾留白认真行了一礼,道:“多谢。”
这一刻,他真正宛若新生。
顾留白却是有点不好意思,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毕竟没事就老用这个人名字对吧。
张盛年艰难的坐起身来。
他体内的重要经脉都已被震断,他体内的真气只是护着他的重要脏器,让伤势并不恶化而已。
当他坐起,看着山口处的景象时,他的呼吸变得更为艰难起来。
他看到一群怪异的人在和他花了二十年时间培养的那些人在战斗。
或者更为精准的说,是一群怪异的人在一面倒的屠杀他精心栽培出来的那些人。
那些人根本就不怕刀剑斩在身上,他们也不用什么武器,就是双手如刀剑般刺杀他的那些部下。
七八十个人此时已经倒下过半,然而那些人哪怕身上被扎了几剑,也还能继续战斗。
裴雨深也艰难的坐了起来,他看向两侧的山林,此时两侧的山林之中不断响起鲜血喷射发出的响声和有人重重坠倒在地的声音。
他用难以理解的目光看着顾留白,又强行转过身去看向后方,原野上涌来的大军已经接近山口。
“先让我活着。”
他又看着顾留白,艰难的出声,道:“不是我怕死,我只是想亲眼看看,你们到底怎么能够堵得住这几千个人。”
顾留白淡淡的一笑,又解开薛景仙和韩囚墨身上的禁制,然后示意薛景仙和韩囚墨不必多礼,道,“你们帮我马上弄几个火堆出来,火越旺越好。”
张盛年咳出了一口血,“你把那些吐蕃人的火器也弄了过来?”
顾留白挑了挑大拇指,“猜得真准。”
裴雨深见顾留白也的确没有马上要弄死他的意思,微微犹豫了一下,道:“你们卢氏又为何要趟这趟浑水?”
听着这郑无牙已经说过的话,顾留白看着卢乐天忍不住笑了笑,道:“你们卢氏为什么要趟这趟浑水?”
卢乐天无言以对。
看着顾留白和卢乐天此时的神色,裴雨深品出了些味道,“难道你并非卢乐天?”
顾留白为了避免更多尴尬,只能笑了笑,道:“裴雨深,严格说来,我们本来很快就是亲戚了。”
裴雨深呼吸一顿,“你…你是顾…”
张盛年也琢磨出了味道,顿时不可置信的惊呼出声,“你明明在长安!”
顾留白也不搭话,只是看着裴雨深,道:“吃里扒外裴雨深,你又是怎么回事?”
裴雨深眉头一皱。
顾留白淡淡的说道,“你和我好好说说,我让你好好看看。”
裴雨深沉默了一个呼吸的时间,看到山口附近张盛年的那些被杀死的部下居然好像尸变一样站了起来,反而围着那些幸存者杀,他心中震惊,“你这什么控尸邪法?”
顾留白看了他一眼,给他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裴雨深犹豫了一下,脑袋却是一沉,眩晕的感觉不断袭来,他知道自己现在受创太重,那断臂处血流不止,若是不能止血,恐怕顾留白不杀他,他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你帮我止血,我和你说道说道。”他咬了咬牙,说道。
“这才像话。”顾留白笑了笑,随手掏出个药罐,给他抹了点药,同时还塞了一颗伤药在裴雨深的口中。
裴雨深吞下这颗伤药,药力刚刚化开,他就觉得浑身清凉,连精神都是一振,再看断臂伤口鲜血都已经止住,他便忍不住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轻声道,“我是太子心腹。”
顾留白平静道,“裴国公和你有仇?”
裴雨深摇了摇头,道:“没有。”
顾留白顿时笑了,“血亲不如心腹?”
裴雨深道,“太子和我曾为同窗,待我如手足,他有难我不能不帮。”
顾留白又笑道,“你姓李?”
裴雨深一愣。
看他发愣,一边的郭鹊忍不住轻声嘲笑道,“道首的意思是,你又不姓李,待你如手足,你又不是他真的兄弟,更何况他们兄弟还相残呢。他有难你不能不帮,你这一帮,你真正的裴氏手足就有难了。”
顾留白看着郭鹊竖了竖大拇指,道:“你脑子比他正常多了。”
裴雨深不服气,沉声道,“家事不如国事。”
顾留白用看着白痴的目光看着裴雨深,“太子是哪朝的太子?”
裴雨深又是一愣。
此次卢乐天叹了口气,说道,“顾道首的意思是,太子又不是亡国太子,你要誓死效忠。现在皇帝还在呢,论国事哪有太子的份。裴国公听大唐皇帝的话,才是尽臣子的本分,你觉得皇帝处事不对,那也得按大唐的规矩来,哪有勾结外人来杀自己唐人的。太子糊涂,你也糊涂?”
裴雨深咬了咬牙,还未出声,郭鹊却又一针见血的说道,“他不就是在太子的称兄道弟之中迷失了自我?连我都知道那些权贵为了招揽人心会显得礼贤下士,推心置腹,他这倒是不知道了。”
裴雨深怒了,寒声道,“太子贤良仁厚,不该被贬!”
顾留白看了他一眼,道:“你是太子的老子?”
郭鹊哈哈一笑,马上解释道,“知子莫若父,难不成你比他老子还了解他?你才见了太子多少面?而且你管得真宽,人家李氏家里的事,你也要说三道四?你还帮着儿子去整人家老子?”
顾留白笑了笑,又看着裴雨深问道,“太子许了你什么好处?”
裴雨深更加大怒,“士为知己者死!什么好处,我为他鸣不平,为至交好友奔走拼命,我要什么好处!”
顾留白摇了摇头。
郭鹊也摇了摇头,嘲讽道,“道首的意思是你可真傻,要是许诺他登基,就给你做国公,那你这为了他拼命还让裴氏蒙受这不白之冤还情有可原。但太子连许诺都没许诺,甚至都没有赏赐给你什么国之重器,你这也太蠢了。”
“哈哈哈。”顾留白笑了起来,觉得这郭鹊简直就像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裴雨深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怒骂道,“放屁。”
顾留白看了郭鹊一眼,觉得他这没了性命之忧之后耍嘴皮子也是一把好手。
郭鹊心领神会,顿时觉得这骂人的事情怎么还要劳烦道首下场,他便顿时又看着裴雨深嘲笑道,“我要是为太子塑像,塑出来的太子像肯定是两个头颅,一千条手臂,八百条腿。”
裴雨深一愣。
卢了天这时候帮郭鹊解释道,“太子可能人前人后两张面孔,到处结交手足,他对你推心置腹的话可能不止对一千个人说过,所以他手足特别多。”
裴雨深越发暴怒,但他还未开口,顾留白却是看着他冷冷的说道,“蠢货,你想想,如果我是太子,我哪怕想和皇帝斗,我会去找高丽人,会去找天竺的人来对付我朝重臣?真正的君子和有本事的人,会这么不择手段的做事?还是太子的时候就这么不择手段,做了皇帝,管得到他的人更加少了,他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裴雨深呼吸一顿,他一时不知如何反驳,郭鹊这时候却又冷笑道,“裴大傻子,你想想,若是太子知道你落在敌人手里,同样的处境,他会为了你以身犯险,来面对这几千敌军么?”
裴雨深下意识的就想说太子千金之躯,何等尊贵,怎么能让他来身处如此险境,但转头看着顾留白似笑非笑的样子,他便身体一震,想到这大唐道首此时的身份也是极其尊贵。
但他现在就为了一个寻常的道人就站在了这里。
“裴雨深,我不知道你和裴二小姐有没有交情。”顾留白这时候看向山后那如潮水般行来的大军,平静而冷峻的说道,“但我可以告诉你,但凡你和裴二小姐有和太子的一半交情,裴二小姐若是和你在外面打仗,她听你落在别人之手,肯定也会不顾危险来救你。你为了一些漂亮话和太子的身份,就反过来背叛你的家里人,你自己想想对不对。如果你觉得对的,那你就睁着眼睛看着我们杀敌,如果觉得不对,那你就把这条命也用在对付高丽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