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湖的水面倒映着破碎的月光,叶慕清踉跄着扶住船舷,掌心的玄铁剑烫得惊人。
远处艄公的呼救声仿佛被水幕隔开,她的视线死死钉在剑身上缓缓浮现的星图——那些银蓝色的轨迹如活物般游动,最终在剑身中央凝聚成苗人祭祀时佩戴的青铜图腾。
";原来...你早就算到了这一步。";
她的指尖深深掐进剑柄缠着的金丝,龟甲碎片在衣襟下灼出暗红印记。
三个月前的记忆如潮水倒灌:清延冥坠入地缝时,胸前的星陨鳞曾如活物般蠕动,在苍白肌肤上烙下蜿蜒的血线,此刻剑身上的纹路正与那道伤痕严丝合缝。
苗疆特有的铜鼓声突然在脑内炸响,叶慕清眼前掠过血色残影,再睁眼时已置身焦土之上。
曾经遮天蔽日的巫蛊森林只剩焦炭残桩,断裂的青铜铃铛挂在枝头,每一道裂痕都在流淌紫色毒液。
中央祭坛的青铜纹路里,蛊虫正啃噬着未干的血迹。
";你终于来了。";沙哑的声音从地底传来,带着青铜器摩擦的刺耳声响。
她转身时衣摆扫过满地蛊虫,看见清延冥的身影从裂开的地缝中缓缓升起。
左半身仍是熟悉的月白长衫,右肩以下却已化作斑驳的青铜傀儡,关节处渗出黑血。
心脏位置插着半块龟甲,边缘染着她方才刺下的血珠。
";九黎的封印...在...";他开口时,机械齿轮的转动声混着喉间腥甜,右手突然掐住她的咽喉。
叶慕清被按倒在焦土上,看见他星瞳中流转的画面——太液池的漩涡正吞噬整个京城,玄武门的地缝喷出紫色瘴气,镜湖底的青铜管道如血管般跳动。
";你骗我!";她的指尖在傀儡手臂上划出火星,软鞭却在触及咽喉时僵住。
清延冥的傀儡手掌正按在她左胸,那里的凤凰命格在血脉中剧烈燃烧,皮肤下隐约浮现出九黎图腾的轮廓。
地底传来万马奔腾般的轰鸣,无数青铜傀儡破土而出。
每具傀儡的面部都在快速变幻:先是陈太医扭曲的面容,接着是先帝威严的模样,最终全部定格成清延冥的脸。
数以百计的";清延冥";同时开口,声音叠加成震耳欲聋的音浪:";以双生之血,祭九黎复苏!";
叶慕清七窍渗出鲜血,在失去意识前的刹那,忽然想起清延冥在太液池底说过的话:";若我失控,就用龟甲刺进我心脏。";
她颤抖着掏出胸前的龟甲碎片,上面的朱砂字迹正在发烫,原本的";星陨降世";已被血祭之力改写为";双生同烬";。
";对不起...";她哽咽着将龟甲刺入自己心口,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清延冥的衣襟。
与此同时,千里外的太液池底传来惊天动地的龙吟,镇水兽双目喷出的火焰直冲云霄,将整个苗疆的夜空染成血色。
清延冥的傀儡身躯轰然炸裂,露出蜷缩在机械骨架中的血肉之躯。
他颤抖着接住坠落的叶慕清,星瞳中倒映着她心口的龟甲——此刻两半碎片终于拼成完整的星图,在月光下流转着摄人心魄的紫光。
";原来...双生同烬,是指我们的血脉...";他的声音带着释然,咳出的鲜血在叶慕清苍白的脸上绽开红梅。
玄铁剑被他缓缓举起,剑身上浮现出九黎祭坛的全息投影,最终剑尖对准自己心脏,";慕清,这次换我来守护你。";
两道紫光冲天而起,地脉中的九黎图腾在强光中化作齑粉。
叶慕清最后看见清延冥的笑容,他的身体正像晨雾般消散,唯有腰间的玉佩带着体温坠入她掌心。
玉佩内侧刻着极小的一行字:";生同衾,死同穴";。
三个月后的太液池,冰封初融。
叶慕清跪在镇水兽前,将半块龟甲嵌入它空洞的眼眶。
冰层下突然传来龙吟,清延冥的玄铁剑破冰而出,剑柄上新增的星图在阳光下折射出海浪的纹路——指向万里之外的蓬莱孤岛。
";姑娘,该启程了。";艄公的声音裹着江南的烟雨飘来。
她握紧玉佩,看见冰面倒映出自己颈间的九黎图腾正在淡去。
湖底深处,先帝的青铜镇水兽双目重新亮起,而千里之外的孤岛上,海浪正冲刷着一座新的祭坛,祭坛中央的星陨鳞碎片突然泛起紫光,与太液池底的镇水兽遥相呼应。
太液池的冰面在春日里裂开蛛网状的纹路,叶慕清将最后半块龟甲嵌入镇水兽眼眶时,听见冰层深处传来青铜齿轮转动的声响。
她腰间的玄铁剑突然剧烈震颤,剑柄上的星图投射出一道紫光,在冰面勾勒出蜿蜒的海路。
";姑娘,潮水要涨了。";
艄公的乌篷船泊在岸边,船身缠着褪色的苗疆银铃。
老人布满皱纹的手背爬着淡紫色脉络,与叶慕清颈间若隐若现的九黎图腾如出一辙。
她踏上甲板的瞬间,湖面突然翻涌如沸水。
青铜镇水兽的头颅破冰而出,鳞片间渗出黑色黏液,原本空洞的眼窝此刻填满了星陨鳞碎片。
叶慕清后退半步,掌心的玉佩突然发烫,内侧的";生同衾";三个字在水雾中显出血色。
";三日后月食,蓬莱岛的祭坛会开启。";
艄公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被蛊虫啃噬过的枯。
";带上这把剑,去见岛上的谢琅。";他从怀中掏出半块龟甲,边缘还残留着焦黑的灼痕。
船行三日,雾气渐浓。
当月光被天狗吞噬的刹那,蓬莱岛的轮廓从雾中浮现。
岛上的青铜祭坛正中央,清延冥的玄铁剑竖直插入地面,剑柄缠着的金丝上凝结着冰碴。
叶慕清的指尖刚触及剑柄,整座岛屿突然剧烈震颤。
";果然是你。";清冷的声音从祭坛后方传来。
男子身着月白长衫,左半边脸覆盖着青铜面具,露出的右眼瞳孔是诡异的靛蓝色。
他的指尖抚过腰间悬挂的青铜铃,铃声里混着蛊虫振翅的嗡鸣。
叶慕清正要拔剑,心口的龟甲突然发出紫光。
男子的青铜面具应声炸裂,露出左脸爬满的紫色蛊纹。
那些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全身蔓延,在他心口处汇聚成与清延冥相同的星陨鳞印记。
";你以为封印九黎就结束了?";
男子咳出带血的笑,";三百年前我族用青铜傀儡镇压蛊王,你以为那些傀儡的心脏是什么?";
他扯开衣襟,露出嵌在胸腔里的半块龟甲,";九黎的血脉必须用双生之血祭祀,而你...";
他突然掐住自己咽喉,靛蓝瞳孔中倒映出叶慕清颈间的图腾,";你才是真正的容器。";
地动山摇间,整座岛屿沉入海底。
叶慕清在坠入深渊前抓住玄铁剑,剑身浮现的星图突然扭曲成清延冥的面容。
";快用剑切断血脉连接!";他的声音混着海浪轰鸣。
";他是三百年前的蛊王宿主,他在等九黎彻底苏醒!";
深海中,无数青铜傀儡从海床裂缝爬出。
它们的面部开始重组,最终全部变成清延冥的模样。
叶慕清的玄铁剑在触及傀儡群的瞬间爆发出万丈紫光,剑身上浮现出九黎祭坛的全息投影。
当剑尖刺入男子心口的龟甲时,整个海域突然陷入寂静。
";原来...双生同烬...";
男子的声音消散在气泡中,他的身体化作无数蛊虫,在紫光中拼凑出清延冥的虚影。
叶慕清的视野开始模糊,却在最后一刻看见深海最深处——九黎的青铜巨棺正在缓缓开启,棺盖上的星图与她颈间的图腾完美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