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安正想着,忽然旁边轰的一声巨响,一大片铁砂和碎石子从侧面打了过来。猛安赶紧双腿一夹,本来就受了惊吓的战马向前窜出十几步。
猛安手一扬,已经拿好了弓箭,一边环顾四周,一边大喊列阵。既然一声炮响,接下来肯定是伏兵四出,漫山遍野杀来。不过他等了好一会,也没什么伏兵出来,只看到几个农夫样子的人,撒腿往一个树林里跑去。
他大怒,一招手,派了五个骑兵去追,喊道:“留几个活口。”正愁抓不到当地人呢,这帮杀才还要来老虎嘴上拔胡子。
他又派人去看刚才爆炸的地方,结果那几个兵刚走到旁边,又是一声巨响,炸倒了三个人,两匹马。
过了一会,他忽然看到旁边的孔四贞,于是马鞭一指:“你是汉人,应该懂这个,过去看看!”汉人就都懂火药?这是什么道理?
但孔四贞又不敢不去,他甚至有点怀念挖煤的时光了。再苦再累再危险,也没人逼他去干马上就送死的活。
孔四贞作为孔老雕的族亲,能活到现在,自然也不是凡人。只见他先是小心翼翼地沿着那几个骑兵走过的脚印走了过去,然后奋力跳进刚才爆炸的坑里。
他趴在那里对着第一次爆炸的地方仔细看了看,又往旁边看了看,居然被他找到了一根绊发绳。绳子本来就是浅棕色,藏在冬天的枯草丛里,不仔细看,根本分不清。这根绳子绷紧了,正好跟草尖差不多高。
要不是孔四贞趴在地上,也发现不了。孔四贞马上指着那根绳子,扭头对着猛安,夸张地大叫起来:“长官,这里有根绳子,连着什么东西,有古怪!”
他看到猛安并不理会,心中着急,忽然想起刚才的爆炸,灵机一动,又喊道:“绳子是绷紧的,多半连着炸炮。”
猛安的眼睛眯了起来,“炸炮”这个词显然让他紧张起来。不过自己当然不会冒险,他一挥手,一个小兵学着孔四贞的样子,踩着前边的脚印走了过去,也跳到大坑里。只见他扔出一个铁钩,慢慢往回拉,等钩到绊发绳后,猛地往下一趴。
铁钩拉动绳子,远处冒起一股青烟,然后一声巨响,伴随着火光、铁砂和碎石泥土冲天而起。孔四贞早就抱着头,蜷缩在坑里。两个坑里人都没事,只是一头土,脸上都是污泥,互相看了一眼,嘿嘿地笑了起来,劫后余生啊。
猛安好不容易控制住马,又问:“是炸炮?”那个小兵耳朵还在嗡嗡作响,听不清猛安说什么,愣在那里。孔四贞赶紧说:“猛安英明,确实是炸炮。”
猛安对身边的人说:“这个得赶紧记下来,蛮子有了不用点火,绳子一拉就响的炸炮。回去报告,也是一件功劳。”
他说完,忽然想起,追农夫的那五个骑兵呢?怎么还没回来?突然就传来一声惨叫,那分明是带队伍长的声音。猛安大惊,催马就往那边冲过去。
管着那个伍的谋克,赶紧冲到前面,自己的兵怎么能让上级去救呢?他一边喊着:“我来”,一边招呼自己手下的人跟上。
一个蒲里衍喊道:“我的伍,还是我来吧。”他招呼他剩下的四十五个人都跟过来。金国的军制,五十人为一个蒲里衍。他手下的兵有十分之一不见了,当然着急。
到了树林前,他打了一个手势。四十五个人散开,分成一些小队。一个金兵催马直冲,后面两个金兵跟着,这是一个小锋矢阵的打法。
前面的那个金兵一手马刀,另一手拿着小圆盾同时拉着缰绳,树林里要经常调整方向,光靠腿控制马匹怕是有点来不及。后面两个金兵弯弓搭箭,来掩护前面的金兵冲锋。
突然前面火光一闪,“砰”的一枪打过来,把一个后面拿弓的金兵打落马下。前面的金兵使劲一夹马腹,对着刚才放枪的地方就冲了过去。
突然间,这个金兵的头一下掉了下来,身子后仰,鲜血喷了他的同伴一身。那个同伴一下傻了眼,他简直不敢相信还有这种事情。
但紧接着,他脖子一疼,接着就看到天旋地转,然后竟然看到一个小盆大小马蹄对着自己的脸踩了过来,这是他最后看到的景象。
后面的金兵吓得大叫有鬼,掉头就跑。蒲里衍也赶紧退了出来,清点手下,发现又少了五个人。他勃然大怒,刚要往里冲,被一个伍长拉住:“长官,里面有鬼,不能去啊。”
蒲里衍也犹豫了,明明没看到人,也没看到刀,怎么就会突然头都掉了呢?难道真的有鬼?但谋克和猛安都在后面看着呢,不能退缩。他平时自诩硬汉,不能怂了。
正在这时,他的战马拉了一泡屎。有了,他灵机一动,也不嫌脏,左手抓起两个马粪蛋,右手牵着马,小心翼翼往树林里走去。马是咱女真人的命根子,跟自己孩子一样,马粪不脏。
他慢慢走到刚才金兵掉脑袋的地方,发现尸体和人头都不见了,马也不见了。饶是他以硬汉自居,也不敢再往前走了。不过他还是有办法的。
只见他奋力把马粪往前面扔去,一边解开裤子,掏出家伙就尿,嘴里还大声骂道:“断头鬼,老爷入你娘!”
突然崩的一声,他的污言秽语戛然而止,人仰面倒下,脖子上插着一根箭。裤子掉到了膝盖,从肚子到大腿都露着。
他的双手放开了下边,使劲抓着脖子,像是想把箭拔出来,却又没了力气。他也不知道是想喊还是想骂,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
他身后的金兵拔腿就跑,有的喊着:“有鬼”,有的吓得哇哇怪叫。
谋克听了逃回来的金兵报告,皱着眉头想了一会,说:“应该不是鬼。不然为什么一开始响枪?鬼难道还会放火枪不成?鬼应该怕火枪才对。
另外你们蒲里衍是脖子中箭死的,鬼杀人还用射箭?”
大家伙一听,觉得有道理。谋克过去跟猛安汇报了一下,然后带人都拿了盾牌,下马步行,进了树林。他们用盾牌搞了个乌龟阵,慢慢向刚才蒲里衍死的地方走去。
蒲里衍还躺在那里,但人头、装备和马匹都没了。谋克更加确信不是鬼了,鬼要人头、马匹还好说,要盔甲兵刃干什么?
他忽然说不要动,然后举着刀,往前慢慢走了几步。马刀好像碰到了什么,向后歪过去。谋克凑过去仔细一看,原来是一根铁丝。高度大致就在骑马的金兵脖子的位置。
林子里光线暗,金兵看不铁丝,纵马狂奔中就被割了脑袋。搞明白就不怕了,这伙金兵都长出一口气,不是鬼就好。
就在这时,谋克忽然觉得头皮发麻,大喊一声:“闪开!”接着往旁边一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