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倒闭的印刷工厂。
原来是用来印漫画书的,还有几箱子破旧的漫画,被扔在墙边,上面覆盖了一层尘土。
“阮女士,熟练工人可能有些困难,但是我能保证,这里的机器都是做好的!”
有些秃顶的胖中介,正唾沫满天飞的夸赞这家印刷厂到底有多好,甚至还拿着一本蜘蛛侠的漫画,表演一下蜘蛛侠的招牌姿势。
“好了,我不想知道那么多,签合同吧。”
穿着一身黑色衣裙,看起来就像是个寡妇一样的阮文女士,直接从她的手提包里,拿出了一张支票,熟练的签上名字递了过去。
“我希望这边能打扫干净,太脏了。”
阮文冷若冰霜的回头看了一眼工厂的情况,里面的设施还算是齐全,只要印刷机一到。
就可以批量印刷了。
关键是这边存下的一些纸。
阮文不经意的朝那边的还没有裁剪的大纸筒看了一眼,那是三吨重的无酸纸。
也是跟美金相同材质的纸张。
只要经过他们的新技术,这些只能被印成漫画的纸张,都会变成一张张绿色的美金。
阮文买下印刷厂后,就转身离开了这里。
外面是一辆漂亮的玛莎拉蒂跑车,象牙白色的车身,配着一身黑色的阮文,看上去有些俏寡妇的样子。
胖中介站在工厂门口,又是点头,又是弯腰的目送跑车离开,这才看着手里的支票。
笑呵呵的亲吻了一口。
“这年头什么都是假的,就钱是最好的。”胖中介很是感慨的说道,将支票放进口袋里。
开着他那辆破旧的福特轿车离开工厂。
甚至连大门都没有上锁。
在酒店里。
一个躺在沙发上拿着酒杯,一脸醉醺醺的男人,正看着电视新闻,手里拿着的遥控器。
一个接一个的更换节目。
门口有声音响起,他连忙抬头往那边看了一眼,是穿着一身黑色裙装的阮文。
“回来了?”
男人躺在沙发上,慵懒的闭上了眼睛,像是早已习惯了这个样子,而他就是李问。
或者说是“画家”。
“你今天又喝了多少酒?”
阮文走过来,捡起地上的空酒瓶,拿起来看了一下,然后又把酒瓶对着鼻子闻了闻。
“你居然喝到了假货。”
阮文很是高兴笑了起来,只不过这个笑容在她脸上有些僵硬,像是那些整容的电影明星一样,看起来没那么自然。
“对我们来说,假的有时候比真的更好,对吗?”李问躺在沙发上,端着酒杯笑了笑。
然后把酒杯里的酒液一饮而尽。
阮文脸上的笑容顿时不见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阮文将手里的空酒瓶扔进垃圾桶里。
转身脱下身上的裙子,朝卧室走去。
又顺手把裙子扔到了沙发上。
李问看着扔在自己头上的裙子,闻了闻上面的味道,顺手扔了出去,转头看向卧室那边。
正在换衣服的阮文露着后背。
但却不是光滑漂亮的肌肤,而是狰狞的疤痕,从肩膀到后腰,仿佛是被什么东西烧的一样,和周围的肌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李问看到那些疤痕。
似乎想起当时在边三角的那场大火,他从火海里把这个女人救出来的场景。
那时候,她还不叫阮文。
“秀清?”李问朝卧室喊了一声。
正在换衣服的阮文听到这个名字,手上的动作猛然一停,又是激动又是好奇的转头。
李问接着就躺下了,显然他只是随口一问。
“你在叫我?”
阮文却起身朝外走去,“你在叫我?”
“我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
李问闭着眼睛,仰躺在沙发上,在黑色背心下面露出了白色的纱布,他腹部中了一枪。
不过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你在想什么?”
阮文走到沙发旁边蹲下,缓缓的伸手抱住了李问,把自己的脸贴在了李问的额头上。
似乎是想知道这个男人的脑海里在想什么。
“我想鑫叔了。”李问很小声的说道。
“你不该杀他的。”
阮文有些遗憾的说道,可是她这句话仿佛钢针一般刺痛了李问的心脏。
他立刻睁开了眼睛,坐起来,神色狰狞的喊道:“规矩就是规矩,这是我们必须要遵守的规矩,他会害死所有人,我没少给他钱啊?”
“他就那么缺钱吗?他就非要用我们的钱去买东西吗?我们上次分给他多少?”
“两千万美金,外加两百万不记名的支票!”
“他该死啊!”
李问用力的咬着牙齿,胸口激烈的起伏,“我家三代都是做假美金的,我爷爷是被人抓起来,从此失踪了,我父亲是被人害死的。”
“我忍辱偷生的十多年,我不想被别人坑死,可他还是那样做了,他就差那一件古董吗?”
“别问我。”
阮文冷着脸,显然她也不想被李问当成撒气桶,她伸手从桌子上拿起一个铁烟盒。
从里面拿出一根女式香烟放在嘴边。
“别抽烟!”
李问粗暴的将香烟夺过来,用力攥的粉碎,然后狠狠地扔了出去。
“是你不喜欢,还是我不能抽烟。”
“又或者,是她不喜欢抽烟?”阮文指着自己的脸皮,目光幽怨的看向李问。
那种目光,让李问不愿跟她对视。
只是低着头坐在沙发上。
“她比我漂亮吗?”阮文背靠在沙发旁边,坐在地上,拿着香烟自顾自的点燃。
一滴泪水落在她的手上。
“要不要再讲讲,你是怎么遇到她的,你是个编故事的高手,不管是在哪里,你总是有一大堆的理由,我也假的,她的代替品。”
阮文拿起打火机点燃香烟。
“我用着她的脸,她的身份,她的姓名,只是为了满足你,你不觉得你很可怜吗?”
阮文转头看着坐在沙发上的李问。
“假的比真的好,你是爱我的,她不是。”李问低着头,没有半点刚才的癫狂和愤怒。
有的只有平静。
就像他在加拿大流落街头的时候一样,仅有的一些钱,维持了他的生活和住处。
但是却弥补不了生活的窘迫。
在最无能为力的年纪,遇到了最想保护的人,李问也不知道她好在哪里。
或许,只是因为她对他笑了一次吧。
曾经得不到的,终究会纠缠不清。
李问想起她叫阮文,不,那时候她叫秀清,是被马林游击队绑架过去生产假钞的专家。
那一天,李问用一百万美金,买了马林游击队的灭亡,在雇佣兵的扫射下。
马林游击队全灭。
在大火中,李问看到了被坍塌的木梁砸在地上的秀清,他救下了那个被大火烧伤的秀清。
在把秀清送到医院后,又得知她毁容后。
李问就有那个想法,他要造一个“阮文”出来,造一个专属于他的“阮文”。
李问帮她请最好的医生,做最好的整容手术,带着她天南海北的到处跑……
“我爱你?”
阮文听到这话,转身从地上站了起来,有些生气的把香烟扔在了地上。
“那你呢?”
“我们爱的真一点就好了,我是一个疯子,你不要指望我有什么爱,早就没了。”
李问更是坦荡的笑了起来,拿着遥控器,把电视的声音调整到最大,这样他就听不到阮文那气急败坏的声音了。
女人就是麻烦,比男人还要贪婪。
什么都想要,包括爱,也想要彻底的独占。
但李问心里,永远只有那个在大雪天搓着手,在画室里走来走去的阮文。
说起来,他名下的一家度假酒店里,全都是他托人从各个渠道购买回来的画作。
那些画作风格迥异,但是下面都有一个统一的签名,那就是——阮文。
而他是画家。
“临时插播一条新闻,华人社区的杀人案件在今天结束,被害的母女五人将于今天下午三点,葬在郊区的阿杜克家族墓地里。”
“当地的华人领袖,对此事深表痛惜,并且要求洛杉矶警方尽快抓到凶手,并且保证他们社区的安全……”
李问看到这个新闻,拿着遥控器的手都颤抖了一下,脑海里全都是鑫叔临死前的求饶。
“少爷,放过她们,放过她们啊!”
“该死!”
李问把手里的遥控器砸在了电视机上,接着站了起来,“让王波准备一下,沈四海开车!”
“你要做什么?”
刚才还很生气的阮文,突然冷静了下来,吵架是很平常的事情,她只是想要李问一句话。
她到底重不重要。
而李问也知道这件事情,但他不会回答的。
“我去送送她们,还有鑫叔。”
“外面的人都在找你,不仅仅是……”
阮文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李问一个冰冷的目光给瞪了回去,“去不去?不去我让林丽华去开车。”
“去,我去换衣服。”
阮文不再说什么,朝卧室走了进去。
李问拿起桌子上的香烟,点燃了一根,狠狠的吸了一口,转头看着电视新闻。
“一些社区的邻居朋友,都结伴去为她们送去一束鲜花,送她们最后一程,让我们来采访一下他们。”金发女记者,拿着话筒采访街边的路人。
拿着一束鲜花站在人群里的江望,刚好在旁边,就被话筒怼在了脸上。
“您好,先生,请问您和死者是什么关系?”
江望看了一下话筒,又看着前面扛着摄像机的摄影师,还有停在路边的转播车。
“现场直播吗?”江望问了一句。
“是的,请问您对这件事情怎么看?”金发女记者点了点头,拿着话筒继续问道。
“没什么,鑫叔养了一只畜生,他可能正在看电视,但我依旧要说……畜生!”
酒店套房里面,电视机被酒瓶砸中。
刺啦一声冒起了电火花,瞬间黑屏了,李问看着屏幕上的自己,闭着眼睛深呼吸了一下。
“怎么了?”
听到声音的阮文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李问转身推着她朝卧室走去,故作轻松的笑道:“陪陪我,一些小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