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光灯下，脂粉乱飞，韩云芩坐在桌前，往脸上拍散粉。桌面堆满了瓶瓶罐罐以及各种化妆品。
安伊一站在她身后，用梳子细细地梳理着她的长发，然后将头发侧分并分成三股，同米色的碎花发箍丝带一起慢慢编着。
温莞宜屈膝坐在椅子上，啃着苹果刷着朋友圈。
十三分钟前，谢洺舟：明天周日，又是和班长当电灯泡的一天\/微笑\/
温莞宜点赞评论：不不不，在黎珞看来，她才是那个电灯泡。
谢洺舟回复：既是如此，你和伊一为什么不一起？
温莞宜回复：实在是不禁吓，想活久点，仅此而已\/捂脸\/
二十二分钟前，黎珞：我的。
底下配了张副班长仰头望向雨幕，下颌线十分优越的侧脸照，照片右下角有些许模糊的斑马线上，一个穿着透明小黄鸭雨衣的小孩，手拎着雨鞋，抬脚踩向水洼。
温莞宜没点进去细看，点了个赞，就继续往下刷。
两个小时前，书柠：他望着窗外说，下雨了。
底下配了张王慕礼望向窗外，下颌线极其流畅的侧脸照，照片右下角打上了马赛克。
温莞宜哼笑一声，点进她的聊天框，咬了口苹果，边嚼边用尾指戳着键盘：我望着窗外说快要下雨的时候，不见你给我拍，哼，重色轻友。我是不会给你点赞的。
温书柠秒回：我这个掐脸怪就是不给你拍，咋滴\/抠鼻\/
温莞宜翻表情包，回了个狗勒狗脖子的动图。
韩云芩对镜夹睫毛，一条编好的蓬松的丝带麻花辫，软软地垂在她的身后。
“好了。”安伊一轻声说着，往阳台去洗手。
韩云芩转过脸去，望着安伊一的背影，抬手将麻花辫捋到胸前，笑着说了声谢谢。然后，转回脸，对着镜子，夹了几下右眼睫毛，便搁下睫毛夹，满桌翻找睫毛膏。
倒扣在桌面的手机嗡鸣振动，她没管，而是继续找，不慌不忙地说，“莞宜，帮我接一下电话，应该是叫的车到了。”
温莞宜应声搁下手机，穿鞋站起，趿拉的拖鞋几步过去，拿起手机接通，可心里却莫名地有些抵触。于是，她按下免提，将手机伸到韩云芩的耳边。
韩云芩刷着眼睫毛，正欲说“你接一下”，就听到手机那头的司机，扯着嗓门急吼吼地说，到了。
无奈，她只能好声好气地同司机沟通，让再等几分钟。
五六分钟后，三人锁门，下楼。
密集的雨滴，轻轻敲打着伞面。
韩云芩踩着双跟高8厘米的花朵高跟鞋，慢吞吞地走着，浅绿色的碎花裙摆随风飘荡。
温莞宜一步三回头，生怕她把脚崴了，同安伊一说了声，就折返回去，钻进她的伞底，收了伞，搀着她走。
上了车，司机一顿埋怨，“说好的几分钟，这都十来多分钟了......”
韩云芩扣上安全带，一面是是是的道歉，一面说要给他打赏。
司机听了，这才消停，启动车子。
雨水拍打着车窗。
她掌心的温度似乎还残留在臂上，韩云芩偏过头，望着顺着车窗流淌的雨滴，心里竟泛起一丝不忍。
她微低下头，盯着微信页面踌躇许久，方点进她哥的聊天框，两拇指敲打着键盘：哥，要不，算了吧。
韩硕秒回：算了？韩云芩，你要知道，打你发了那条朋友圈起，你就已经毁了她。没有苏越泽，还有赵江、老贺，又或是别的什么人。你该庆幸，是苏越泽看上了她，不然，以她的性子，只有死路一条。
韩云芩浑身颤抖，面色苍白，抖着手按下那段文字，点删除，摁熄屏。心里不停地道歉：对不起，莞宜，对不起，要怪就怪你自己，生了那副好皮囊。
她的呼吸越发急促，眼泪在眼眶打转，这以后，恐怕不会再有怕她崴脚，折返回来搀她走的人了。
眼泪滚落，她抬起头，望着不断摆动的雨刷器，用手背拭去沿颊滑落的泪，无声说着：韩云芩，你说过，不会后悔的。
白色的丰田威兰达停于公交车站站牌前，三人打开车门，撑伞下车，紧挨着人行道里侧，往人流如潮的西湖广场走去。
收伞进商场，搭乘扶梯上三楼，手挽着手，有说有笑地走进一家西餐厅。
落座后，韩云芩说她请客，随便点，安伊一拒绝，坚持要AA，全身家当只微信103块，现钱56块的温莞宜，也坚持要AA。
韩云芩拗不过，只好放弃请客的念头。
吃饱喝足，结了账，三人便直奔一楼的鞋店。
安伊一看鞋，试鞋，看鞋，试鞋......
温、韩两人，背靠着背，坐在换鞋沙发上，组队斗地主。两人默契配合，灵活应变，屡屡击败对手，共赢欢乐豆。
出了鞋店，三人搭乘扶梯上二楼，慢悠悠地逛着。经过一家简约风装潢的服装店，韩云芩二话不说，拉着她俩进去。
店内灯光柔和，音乐轻柔舒缓。
韩云芩左挑右选，店员面带微笑，紧随其后。
温、安两人，肩挨着肩坐在沙发上，微低着头，各玩各的手机，不时轻声交谈几句。
付了钱，三人拎着购物袋，有说有笑地走出店，朝乘梯口走去，好巧不巧地，迎面碰见搂着个漂亮小姐姐走来的韩硕。
见着她们，两人似都愣了下，随即看向韩云芩，一同出声唤了声云芩。
而韩云芩脚步顿停，立刻变脸，将脸转向另一边。
韩硕笑着抬手摸了摸她的头，“这电话不接，微信不回的，还生气呢？”
韩云芩抓狂道：“你走开，别摸我头！”
韩硕叹了口气，“我没说不给你买，只是，我现在手头紧，没那么多钱...”
韩云芩冷笑一声，伸指指着那个漂亮小姐姐，红着眼眶打断他，“你没钱，你没钱还订楼上的KtV的包厢给她过生日，你没钱还给她买金镯子买衣服买鞋子买包包...”
说着说着，她一把捂住脸，不顾来往行人的目光，蹲在地上，猛烈抽泣。眼泪从指缝流出，滴落在地。
温莞宜安伊一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又看看蹲在地上捂脸哭的韩云芩，又看看抓耳挠腮的韩硕，一时之间没了主意。走，是不可能走的，也不厚道，劝的话，又不知从何劝起，安慰吧，又不知要安慰什么。于是，两人就这么尴尬地站着，眼巴巴地看着。
韩硕无奈蹲下，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轻言安抚，“好了好了，我下个月发工资了就给你买，哪怕是把车卖了，也一定给你买。”
韩云芩向两边抹去眼泪，看着他，说，“我还要那个项链。”
“好，都给你买。”韩硕说着，手伸向她的脸，轻轻拭去斑驳的泪迹，“妆都哭花了。”
韩云芩推开他的手，低头翻包找纸，正找着，从旁递来一包。她正要伸手接，抬头见是他哥那一句台词都没有的新交的女朋友，就想着做戏要做全套。于是，她一手打掉那包纸，厌恶至极地说，“走开！”
韩硕自是要护着他女朋友的，声音一下就冷了，“韩云芩，你还想怎么样？”
“我不想怎么样！”韩云芩大声吼着，站起，“我回学校。”说着，转身就要走，“伊一，莞宜，我们走......”
韩硕“腾”的一下站起，伸手一把拽住她的臂膊，冷声质问，“你不想怎么样，你还跟我闹？”
韩云芩另一只手紧握成拳，发疯似的捶打着他，“那你想我怎么样？我回学校还不行吗？”
韩硕一手握住她砸来的拳头，“你来都来了，上去坐会吧，跟你同学她们。”
韩云芩挣扎着，大声叫嚷，“我不要，你女朋友生日，关我什么事，关我同学什么事，我要回学校，放开！”
韩硕不顾她的挣扎叫嚷，两手抓住她的两个肩膀，丝滑地将人调转方向，往乘梯口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