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可能!”
池珍真断然否认。
程亦安并没有搭理她的反驳,而是自顾自地说着:“很幸运,我的警棍击中了他的残腿,他没能成功。但他所使用的凶器特殊,造成的创面极易失血,这也是吴谢池被刺伤后迅速危及生命的原因。”
回想起当时的场景,程亦安双手还有些克制不住的颤抖,她心有余悸地扭头看向病房里间,当看到监护仪上正常跳动的心跳波纹时,心里的惊悸才稍稍缓解。
“我不知道你和钟维超是什么关系,有什么样的感情基础,但是我从我的眼睛看到的,他就是想要杀死吴谢池!当然,他这么做的原因,我大概也能理解一点。”
“也许你还不记得二十年前,榕城市局刑侦支队的队长被人在家中杀害的新闻,他是我的父亲,而杀死他的人,正是钟维超!”
程亦安艰难地操纵轮椅,让自己来到池珍真的正对面。
池珍真难掩惊骇地紧盯着程亦安,而后又僵硬地挪开脸,竟像是无颜面对程亦安一般。
方才她还怨怼地指责程亦安,吴谢池是为救她而身受重伤。但在此刻,她竟然不敢看向眼前这个坐在轮椅里的年轻姑娘。
那是一条人命啊,是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
在她和钟维超的勾结曝光之后,这些钟维超犯下的累累罪行,每一条上面,都将带上她池珍真的名字,她如何能不惭愧呢。
“我的父亲力排众议,坚持要调查连环少女失踪案,并且在后续的走访中,偶然发现了钟维超的大本营。这个地方你肯定也熟悉,就是金江商场的五楼。我们起初一直认为是宋泽平把这个地方交给钟维超的,但现在想来,应该是你从中操办的吧!钟维超为了隐藏罪行,他选择了直接杀掉主导案件调查的人,也就是我的父亲。我是第一个发现我父亲尸体的人,他在死亡之前给我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金江商场。”
“我说这些,不是要勾起你少得可怜的良心或者寻求你的同情。我只是突然想到了吴谢池!我们能这么快把嫌疑聚焦到你身上,要多亏了吴谢池。是他最先提出宋泽平以及你身上可能存在器官移植的需求,是他辨认出了股东名单中的钟家邦,也是他坚持在那晚要去珍园找宋泽平对峙。我相信钟维超在发现警方追查到珍园时,也一定明白他会这么快暴露的原因,那就是有吴谢池这个知情者的存在。所以,他才想要杀死吴谢池!”
程亦安缓缓说完,抬眼看向池珍真。
“他就是那样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他视人命于草芥,以前,他杀死的都是别人,所以你无动于衷。如今,他要杀的人是你的孩子,你也可以继续无动于衷,因为吴谢池没有死。只是你敢赌吗?你敢赌一个满手血腥走投无路的人,他会不会再次对吴谢池下手,而你,能接受赌输的后果吗?”
宋玉成听着耳机里的声音,迅速冲身后的特警队员比了个手势。
一小队早已集结完毕全副武装的特警接到指令,立刻行动起来。
他们绕过珍园的建筑物,在围墙外一块极为隐蔽的草坪下面,发现了一处地下室的入口。
为了确保人员安全以及能活捉钟维超,特警照例是先投掷了催泪瓦斯进去。
然而地下室里毫无动静。
就在宋玉成以为钟维超再度逃脱成功之时,先行下去探查的特警小队成员大声汇报道:“宋队,嫌疑人已经死亡!”
恶贯满盈的钟维超竟然死了?!
宋玉成连忙跳下地下室,这是一个混凝土结构的小型地窖,距离地面不深,但是由于有混凝土和泥土的遮挡,肉眼上看根本无法想到这里竟然会有一个地下室。
显然,这里是池珍真和钟家邦为钟维超准备的避难所。
地下室里空气并不流通,一股淡淡的腐臭味道扑面而来。
尸体靠在地下室的拐角处,身体表面没有明显致命外伤痕迹,手里还拿着一瓶水和一袋饼干。
特警队员将尸体面部用手电筒照亮,和资料上钟维超的照片进行对比,证实死者就是钟维超本人。
恶贯满盈的钟维超居然就这么死了?
宋玉成难以置信,他脚步蹒跚地从地下室爬上来,整个人还有一些恍惚。
可当他看到不远处正站在花园里眺望这边的钟家邦时,他的心里顿时了然了。
钟家邦已经年过七旬,头发花白,他穿着十分隆重的三件套式西装,打扮得像旧时代里的职业管家一般。只是衣服虽然精神,却无法遮掩他已经衰老的事实,他佝偻着脊背,说话十分艰难的模样,脸色却透着异样的红晕。
“警察同志,阿超已经被我了结了,有再多罪孽,人死债销。你们把我带走吧,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和阿超做的,小姐她根本不知情!”
他这样的表现、又说这样的话,宋玉成心中的雷达迅速报警,他顾不得钟家邦在说什么,立刻飞扑上去,并高喊道:“叫救护车!”
果然,下一秒,钟家邦颤颤巍巍地瘫软在了地上,整个人呼吸困难,像被卡住了喉咙。
他死死抓住宋玉成的手,艰涩道:“阿超是我毒死的……我以死谢罪,这和阿珍没有关系,你们、你们不要吓到她……她已经很可怜了……”
随着他的声音,一并飘来的还有浓重的苦杏仁儿味道,这是氰化物中毒的明显表现。
宋玉成跪在钟家邦身旁,双手紧紧按住他的肩膀,试图让他保持清醒。钟家邦的呼吸越来越微弱,脸色从红晕转为青紫,嘴角溢出一丝白沫。他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但依然死死盯着宋玉成,仿佛在用最后的力量传达某种信息。
“钟家邦!坚持住!救护车马上就到!”
宋玉成大声喊道,尽管他知道氰化物中毒的致命性极强,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钟家邦的嘴唇微微颤动,声音几乎听不见:“阿珍……她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别为难她……”
钟家邦的这番话不仅仅是在为池珍真开脱,更是在试图将所有的罪责揽到自己身上。
他的眼神忽然变得锐利,仿佛回光返照一般,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宋玉成的手腕,声音嘶哑却清晰:“阿超……他该死……但他是我养大的……我不能让他……连累阿珍……”
话音未落,钟家邦的手突然松开,整个人瘫软在地,呼吸彻底停止。
他的眼睛依然睁着,仿佛在注视着某个遥远的地方。
宋玉成缓缓站起身,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震动。
他知道,钟家邦的死,不仅仅是一个老人的自我了结,更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掩护。
而让人无力的是,这种掩护,大概率会奏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