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雷克屏息不动,门外悄无声息。
他慢慢面向门。
嘎达——嘎达——
声音再次响起,但似乎远离了房门。
德雷克利落地翻下床,脚套进靴子,步伐疾又轻地走到门口。
嘎达的声响更远了,似乎从楼下传来。
他打开房门,侧身微微探头,左右观望。
走廊里的烛火早已熄灭,一片浓稠的黑。
忽地有什么动了。
德雷克眯眼细瞧。
看不清,但听到了窸窣声,像是布料摩擦地面的声音。
裙子?
他蓦地想起公主的裙摆偶尔擦过地面的轻微声响。
是个女人?
等了一会儿,走廊里寂静无声。
那声音就像是幻觉,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德雷克走出房间,朝那方向轻步走去。
走到尽头,他没有发现任何人。
瞥了眼祷告室,他握住门把手,门开了。
空无一人,月光洒在软垫上,神龛隐没在黑暗里。
德雷克退出祷告室,原路走回房间,路过她的房间时,停了下来。
握住门把手,他犹豫一会,终是推开了门。
房间洒满月辉,家具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华。
那光驱散了德雷克身后的黑暗,回神时,他已进入房间,站在床边。
床幔重重,如花瓣一般包裹着床。
德雷克掀开床幔的一角,轻缓的呼吸透了出来。
她安然沉睡,没有被那奇怪的声音吵醒。
他低眸看去,依稀只看到点点浅色。
是她的长发。
她浅金的长发像纯洁的羽翼,很多时候,他都觉得那神圣不可触碰。
真的触碰到时,他以为那是幸运的赐福。
倏地,德雷克缩回手,床幔猛地荡下来,隔绝了他的视线。
他转身快步离开房间,憋着口气奔回自己的房间。
他坐在床畔,双手捂住脸搓了搓,又胡乱撸了撸头发。
“忘了她,忘了这些!”
德雷克反复念叨几句,重新躺到床上,闭眼睡去。
梦里,他站在母亲的座椅边,看着母亲微笑着轻抚隆起的腹部。
“德雷克,你会爱护这孩子的,是吗?”
“当然,母亲。”
“德雷克,真是个好孩子。”
“是的,母亲,我会听话。”
哆哆——哆哆哆——哆——哆哆——
母亲唱起了歌谣。
孩子——快安眠——神——赐福——
母亲笑了,大笑不止,笑着笑着又哭。
德雷克浑身僵硬,张大着嘴,喊不出一丝声响。
母亲哭着拽住他,凄厉地质问他为什么!
他拼命摇头,想要甩开母亲的钳制。
母亲又哭又笑,继续唱着歌谣。
月神——赐荣耀——幸福荣光——敬——
“不——”
德雷克猛地从床上弹起,大口喘息。
哆哆——哆哆哆——
急促的喘息声中,清晰的哆哆声穿过,砸进他的耳朵。
他不可置信,梦中的声音……
不,不是。
是敲玻璃的声音。
利眸即刻扫向窗户,他沉了沉眼。
窗户边上什么都没有。
他深吸一口气,跳下床直奔窗户。
确实什么都没。
打开窗户,朝外张望。
夜半时分,万物沉睡,除了密林中的猫头鹰咕咕叫。
左右临近的窗外都没有什么怪异的东西。
德雷克关上窗户,没有回到床上,而是坐到了窗边的椅子里,望着夜幕发起呆来。
黑鸦穿过留缝的窗户进入房间,站在小书桌的边缘。
过了会儿,床幔掀开,凌涟走了出来。
她打开小书桌的抽屉,黑鸦一下跳了进去,乖乖趴好。
“……”凌涟无语,她纸条还没拿下来呢。
一手抓起黑鸦,一手扯出它爪子上的纸条,再把它放了回去。
纸条,她不用看。
在克莱尔写下纸条时,她就在一旁读全了。
【94,把纸条回收。】
【嗯?你说什么?】系统94蒙了。
【现在没有火可以烧掉纸条,就麻烦你回收一下。】古代世界无论东方西方,生火都很麻烦。
【你当我垃圾回收站啊?!】
【这纸张不是古董吗?挺有价值的。】
【……】系统94想问她要积分,可听她说古董,就明白一定说不过她。
纸条咻一下消失。
凌涟满意地回到床上休息。
德雷克是冷醒的。
他在椅子里,一手拄着扶手,撑着额头,迷迷糊糊睡着了。
凌晨的气温最低,寒意钻进衬衣,他冷不丁一哆嗦,就醒了。
离天亮还有些时候,若是早起锻炼,届时早餐恐怕还没好。
未免太早,于是他又上床,想着小眯一会。
等再睁眼时,天光大亮。
他愕然地窜起来,跑到窗户往外一看,恐怕八点都过了。
急匆匆地穿戴整齐,开门,穿过走廊往楼梯跑。
凌涟跨下最后一节楼梯,听到身后的跑动声,转回身。
德雷克一身英挺戎装,两条腿交错摆动,转眼就到了楼梯下。
“德雷克?”凌涟惊讶出声。
德雷克只是匆忙揽住她,贴了贴她的脸颊,“凌,我走了。”
快速松开她,德雷克往外疾步走去。
“早餐?!”
德雷克只是摆摆手,消失在门口。
一阵马的嘶鸣,哒哒马蹄声响起。
“殿下。”谢丽站在餐厅门口招呼凌涟。
凌涟走向餐厅,与谢丽擦肩而过,“昨晚如何?”
“一切都好。”谢丽垂头,十分恭敬。
“那就继续。”
“是,殿下。”
“唔,别忘了,为他准备特别的礼物。”
“是,殿下。”
皇宫觐见厅外,斯特莱公爵正和其他几个贵族交谈。
“今天怎么没有见到德雷克将军?”一个矮胖的老头忽然说。
瘦高的中年男人四下看看,“明明已经受封男爵,偏偏装模作样要别人称呼他为将军,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他赶走撒梯曼人吗?”
“那可是大功勋啊。”斯特莱公爵笑着摇头,颇不赞同瘦高个的话。
“咳咳,”另一个面色发黄的男人不住咳嗦,边咳边说,“可能不习惯吧。珀西男爵、珀西将军听起来都没有德雷克将军来得亲切。”
矮胖老头不屑一顾,“要亲切干吗?贵族有贵族的骄傲。”
“别忘了他是公主的丈夫。高洁的凌·拉米雷斯殿下是人民的朋友。”瘦高男人做了个夸张的手势。
斯特莱公爵瞥到了一个身影,高声说:“凌殿下的善良是有目共睹的,谁都不能玷污她的高洁!她将是德米斯帝国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