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雷克放下手里的文件,疲惫地揉揉额头,眼睛酸涩。
劳里进入办公室就看到这样的景象,忍不住开口:“大人没有休息好吗?”
德雷克迟疑了下,“不……你给我泡一壶茶来。”
“好的。”劳里拿走了那叠批阅完的文件。
德雷克拿起茶壶,茶水哗一下倒入茶杯。一根茶叶随着水流滑入茶杯,又起起伏伏地翻腾。
德雷克盯着茶叶发呆,自从乔治来的那晚开始,连续几天都没有睡好,噩梦仿佛诅咒一般纠缠着他。
大多数梦境他都记不清,醒来时只有猛烈的心跳在耳边咚咚地敲响,提醒他:他还活着。
也许他该去乔治那边看一看?或者让谢丽瞧一瞧?
茶叶忽地沉到了茶杯底,德雷克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不了,他没有病,只是压力太大,这很正常,离计划越近,人越兴奋,需要关注的事情就更多。
等计划完成,一切就都好了。
深夜,漆黑的房间中传来一声哀鸣。
“不……唔……”德雷克捂着额头,坐在床上平复喘息。
他又惊醒了。
混乱的梦境里,那张面孔时而狰狞时而温柔,他逃不开避不过……
心跳得厉害,手臂微微颤抖,他哈地笑了下,他居然因为噩梦而软弱!
他怎么可以软弱?!这个世界不需要弱者!弱者没有资格的选择,只有强者才能活下去!
他试图闭上眼再睡,但很快就睁开眼。
心绪无法平静,反而越来越乱。他翻身坐起,手指抓挠着头发,沉沉地叹息出声。
太可笑了!他害怕了!
不敢入睡!
德雷克抬头,眼眸阴沉,不能这样下去,他得休息!
怎么办?现在找谢丽?
不,他受不了谢丽那大惊小怪的样子。
德雷克转头看向窗户,微弱的月光打在窗户上。
他心中一动,冒出一个念头。
找她?
是了,新婚时的快乐是他的珍藏。在她身边,一切烦恼都荡然无存,一切都像天堂般美好。
美好得令他惶恐,生怕忘记了自己要做的事,生怕自己沉迷。
可现在,她是他唯一的避风港,他需要她。他想在她身边得到平静,驱走扰人的噩梦,驱散他心头的阴霾。
他可以从她那里得到片刻的宁静与幸福,这是目前仅能得到的。他不允许更多,那只会迷惑他犯错。
房间幽暗,地上泛着微弱的银光,窗户的倒影黯淡得快与黑暗融为一体。
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她床边。
床上的人沉沉地睡着,长发铺散在枕边,毛毯覆在身上。
良久,德雷克才松了口气,噩梦缠绕的不祥似乎消散得干净,果然他的公主殿下能带来他想要的祥和。
他轻轻地坐到床沿,握住她的手,一点点攥住她的手指捏在手心。像虔诚的信徒,他弯下身子,额头抵住了手背,低喃:“凌,我的凌,我的公主殿下。”
……
“醒醒!”凌涟推推躺在床沿的德雷克,她的手被他压麻了,关键他抓着她的手不放。
德雷克睁开眼,灰眸蒙着一层水雾,茫然无害。
“德雷克?”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德雷克骤然清醒,灰眸褪去茫然,眼神凌厉起来。他坐起身,皱眉看向四周。
他居然在这里睡着了?!
“德雷克,你怎么……在这里?”凌涟目光不解又期盼。
“我……”德雷克看向窗户,天已经亮了,阳光还稀疏。
掌心里的手指动了动,德雷克看向自己的手,还抓着她的手指,倏地松开。
“德……”她还没说完,德雷克已经站起来,走向门口。
“我只是……不,没什么……”德雷克说不出口,也没必要。
德雷克站在门外,双手撸了一把脸,下次一定要在她醒来之前离开。
凌涟靠着床头,动着被压麻的手。看来那迷幻蘑菇效果很好,都怕到直接跑来了。
噩梦后,人特别疲惫自然睡得好,但如果认为她能驱赶噩梦,那算是意外收获。
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就不这么难了。
德雷克抹去额头的冷汗,抓开贴着脸颊的头发,急切地奔下床,离开房间。
打开她的房门,德雷克没再犹豫,直接侧躺到她身边,又一次握住她的手。
做完这一切,他陡然觉得松弛,仿佛在她的庇佑下能躲过一切伤害。
太过舒适,他睡得很沉,早晨再次被她叫醒。
“德雷克,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她认真地询问,似乎没有其他意思。
可德雷克听来却有些难堪,他不可能说他半夜做了噩梦,“我过来,你不愿意?”
她浮现受伤的表情,低下头,“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德雷克撇过头,不看她,快速说道:“你说过要和好……”
她没有说话,只是反握住德雷克的手,“你是不是有心事?或许可以……”
德雷克拨开了她的手,起身下床,“不,没有。别想多。”
凌涟勾唇笑了笑,别想多?那夜晚跑来算什么?
这一夜的噩梦尤其繁杂,德雷克不仅梦到了母亲,还梦到了那条狗。
那条狗被那群贵族子弟扔到了水沟,狗拼命地往上爬,一爬到水沟上,那些贵族子弟就拿着马鞭抽打,狗掉下了水沟。
狗奋力再往上爬,一爬上水沟,鞭子就落下。
几次反复后,狗只能在水沟里踩着水,仰头呜咽,不知如何是好。
渐渐地,他似乎就是那条狗,沉在水沟底,无论怎么往上爬,都有鞭子击打下来。
他遍体鳞伤,再也没有力气往上,一点点坠入万丈深渊,被黑暗吞没。
德雷克喘息着苏醒,没有犹豫,直接奔到凌涟的房间,快速爬到床上,一把抱住凌涟。
凌涟睁眼,佯装惊醒,猛烈挣扎起来。
“别动!别动!是我!是我……”德雷克紧紧抱住她,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轻语。
“德雷克?!”她的声音惊颤。
“是我……是我……别怕……别怕……”他的话既像是安慰她,又像是安慰他自己。
“你……在发抖?”她摸上了他的背脊,轻轻安抚。
“不,没有……没有发抖……”他抓下了她的手,攥在手心里。
“那你……”
“嘘……嘘……睡觉……睡觉……”他贴靠在她脸边,轻声说,“睡着了就好了……”
德雷克找到了驱赶噩梦的方法,每个噩梦夜,他都睡在凌涟身边,睡在他的公主身边。
她不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他不解释到底发生什么,德雷克想这可能就是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