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奥菲和艾尔对望一眼,还是艾尔先开了口:“是谁?”
克莱尔嘴唇蠕动,半晌才说出声:“殿下。”
“什么?”叮当——,西奥菲没接住匕首,掉到桌上,“克莱尔你在开玩笑吧?这怎么可能?”
克莱尔摇头,“我希望不是,但很有可能。殿下回到府邸的那天,曾要求我做一件事。”
她记得很清楚,公主殿下靠在她的肩头,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说:“克莱尔,替我找到德雷克随身的药瓶,然后把我的东西放进去。”
“殿下塞给我一个小瓶。可是我没有找到殿下说的药瓶,”克莱尔回想当时的情形,“殿下就把她的瓶子要了回去。”
“那瓶子里是什么?”艾尔拉住西奥菲,要他坐下。
“不清楚,”克莱尔摇头,“我原先以为殿下是要下药给德雷克,可能打算让德雷克生病,但绝不至于要他的命。”
“可现在出事的是殿下!”西奥菲一脸不认同,“这两件事怎么关联起来?总不见得德雷克随身药瓶里的东西让殿下流产了。”
克莱尔就这么安静地看着西奥菲,西奥菲的脸色逐渐变了,连声调都抖了:“真的?”
艾尔的神情同样不好看,“克莱尔,你的意思是这瓶东西本该是德雷克喝下去,但德雷克的酒杯到了殿下手里……你是说殿下知道这杯酒最终会到她手里?”
“是的。”克莱尔眼里流露出怜惜,“听起来不可能,可却是最可能的答案。”
“这……殿下怎么知道这酒会到她手里?不,不是这样……这……”西奥菲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件事不可能是意外,”克莱尔看向两人,“我想这是我们的共识。”
艾尔点头,西奥菲后知后觉地跟着点头。
“根据殿下的话,斯特莱公爵绝对不会动这个孩子。”克莱尔垂眸,盯着自己的手,“至于德雷克,殿下没有说他的态度。”
西奥菲冷哼一声,“如果他想要害这孩子,我不会奇怪。”
艾尔猛然看向西奥菲,“所以这就是关键。殿下知道德雷克的态度……所以才会让克莱尔去换药……”
西奥菲瞥了眼艾尔,飞快道,“如果是那样,换的该是保住孩子的药。克莱尔说她没有换成。那动手的就是德雷克,他佯装无辜,将下了药的酒给了殿下。这很合理。克莱尔说是殿下干的,显然站不住脚。”
“西奥菲,你忘了吗?那个孩子……”克莱尔说得缓慢,放在桌上的双手紧紧相握,遏制身体的颤抖,“殿下说过那个孩子会是帝国的厄运,那么殿下想……不奇怪……这件事能让德雷克和斯特莱公爵进一步敌对……”
“不,说不通!”西奥菲握紧桌上的匕首,目光划过刀刃,迅速否认,“这说不通!不会是殿下!”
一时间三人都沉默下来,克莱尔好几次想开口说话,可最终没说出口。
艾尔清了清嗓子,“如果克莱尔的话是真的,那么殿下不仅知道德雷克的态度,对于德雷克会下手也十分清楚,那如果殿下换的药并不是保住那孩子的药,反而是毒药呢?”
西奥菲眼瞳震颤,紧抿着嘴,他已经想到了这个可能,但他不愿意承认。
他不希望殿下做到这个程度!这只能彰显他们的无能!
嘴里滋味苦涩,西奥菲哑声说:“真要这样,殿下何必做到那个程度?如果德雷克下手了,她何必再……”
“……殿下不希望这个孩子诞生……”克莱尔迅速划了个十字,双手交握成拳抵住嘴唇,默念经文。
克莱尔的话像一片雪花飘落在西奥菲的心尖,化出一丝冷刺痛了他,又成了一汪水带来他渴求的滋润。
他的公主殿下终于要放弃德雷克了吗?
只可恨,他没有办法替她分担这些……
空荡的石阶上传来了脚步声,三人同时坐直了身体,看向最后一格阶梯。
一只黑靴踏到最后一个阶梯,接着是另一只黑靴,来人站在暗处,看不清相貌。
“弗兰克?!”克莱尔骤然起身,提着裙子朝门口跑去。
那人快走两步,露出了一张清瘦但精神的脸。
他抱住扑向他的克莱尔,闭着眼贴着她的脸颊,眼角溢满泪水,“克莱尔,是我。我回来了。”
无论雷斯城的流言如何精彩,里德斯堡平静得仿若世外桃源。
凌涟坐在床上,忧郁地和莉莉丝大眼瞪小眼。
莉莉丝乖巧地拿出刺绣布递给凌涟,凌涟摇头,“我不想绣……”
莉莉丝歪了歪头,双手做出捧东西的动作。
凌涟摇了摇头,“我不想看书。”
莉莉丝点点头,又两手合掌放到脸颊边,做出休息的动作。
凌涟神情更忧伤了,“德雷克为什么不来看我?从我醒来,就没见到他,只有蔷薇花。两天了……”
莉莉丝张大了嘴,而后咬着下唇,一副无措的样子。
“他在吗?还是他去了雷斯城?”视线瞟向窗户,外头阳光明亮,她真想出去走走。
莉莉丝点头,用手指了指地面。
“我想见他。”凌涟对着莉莉丝慢慢说,“你告诉他,我想见他。”
莉莉丝行了一个屈膝礼,转身小跑着出去了。
凌涟这才换了副神情,不再是病殃殃地一脸忧郁。系统给的药剂效果不错,她感觉身体没有任何损耗。
一个黑影唰一下冲了过来,是黑鸦。它扑腾到床上,匍匐在一旁,小眼睛瞅着她。
“放心,很快就给你自由。”凌涟揉揉它的小脑袋,“谢谢你替我传递消息。”
黑鸦拍了拍翅膀,脑袋一缩,一个转身飞回了抽屉。
门咔嚓一下开了。
凌涟立即恢复忧郁的神情。
德雷克进屋就看见她苍白的脸和悲伤的神情,脚下一顿,跟在他身后的莉莉丝撞了上来。
德雷克不耐烦地回头瞥了眼莉莉丝,“在门外待着。”
莉莉丝忙不迭点头,快步退出了房间。
德雷克借着回身关门,闭眼深呼吸,压下心中难言的钝痛。
走向房内时,他恢复了神色。
“你……好些了?”德雷克站在床边,弯腰打量她,“那天我急着回来,你似乎发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