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长缨摇了摇头,“并非想起了过去的事。”
他也想要早日恢复记忆,从前同周昭在一起的每一件事,他都不想要忘记。
“祝黎的易容术为何会叫你看出端倪,一则是他当时一进芙蓉楼就立即出来,时间太短不够细致;二则是他观察模仿人的神态不够细微;而我恰好擅长此道。
长阳公主给我的感觉,很像一个人,那就是第一美人章若清。”
苏长缨说着,顿了顿又道,“不对,应该说章若清像长阳公主。”
周昭心头一震,瞬间理解了苏长缨所言。
“长阳公主,从前也有长安城第一美人的名头。她交友广泛,且颇为心善。二人乍一眼看去容貌并不相似,但仔细想想,她们二人有一双很像的眼睛,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
周昭想着,眸光一动,“你见过活着的章若清?”
她们不是容貌像,而是某一种特定的时候,神态很像。
更准确的是,章若清露出这张画像上的表情时,同长阳公主最像,简直就像是专门学过一样……
苏长缨点了点头,“我是章然手底下的细作,离开长安城去天英的时候,曾经在府中见过一回章若清。当时她就坐在章然的书房中,露出这般表情。我进去之后,章然便让她出去了。
因为只见过一回,反而印象深刻。之前没有觉得古怪,今日见了这方屏风,一下子想起来了。”
周昭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响,像是有什么在脑海之中炸开了一般。
她的手握紧了拳头,看向苏长缨的眼神中燃烧着烈火。
“原来如此!在吃鬼歌案中,我当时就有一个疑惑并未解开。那就是章然为何要收养章若清,且明面上待她偏疼到令人发指的地步,而在章若清身份揭穿死亡之后,他又无动于衷。”
周昭说着,越说越是清明。
苏长缨回想起了当初的吃鬼歌案,那时候他冒名顶替了祝黎,以北军的身份做了廷尉寺大比的督考。
“当时章然说是为了避免夫人忍受丧女之痛。”
周昭点了点头,“当时我就觉得很古怪,章家夫妻二人并非是鹣鲽情深的模样。且章夫人明显十分不喜章若清,在这种情况下,章然若是因为深爱章夫人,为了给她慰藉方才收养的章若清,又岂会违背她的意愿,而去宠爱假女儿呢?”
宠溺到了什么程度?
章夫人亲生的那些儿子,都要靠边站的程度。
“章夫人的反应也很奇怪,当时我就没有想明白,她为何对章若清有这么大的敌意。就算知晓她并非是自己的亲女儿,那也不至于对一个孤女有这么大的怨恨。”
周昭说着,看向了那扇屏风,语气肯定地说道,“如果说,章然章大人的心上人是长阳公主,那就说得通了。”
他收养章若清,不是因为她像自己的女儿,而是因为她在某一个角度,神态很似他的心上人长阳公主。
章然同陛下乃是乡邻,是穿过一条裤子的义兄弟。
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想,章然同长阳公主那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章夫人同章大人成亲多年,显然对此心知肚明。她不喜章若清,是因为她知晓章然打着为她着想的旗号,实际上行的乃是恶心人之事。也难怪她心灰意冷,连自己的几个儿子都不管了。”
周昭想起那章家几个儿郎平日里围在章若清屁股后头转悠,将她视若珍宝的模样,瞬间理解了章夫人。
若换做是她,绝对不会避世不出。
她要一日给包括章然在内的所有章家男子五个大嘴巴子,直到打得他们回炉重造为止。
几个连炊饼都不如的蠢儿子,要来何用?
周昭说着,同苏长缨对视了一眼,二人脑海中的猜测呼之欲出。
周昭看向了苏长缨,“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么?长阳公主为何会突然来了山鸣别院?明明那日我们是偷溜进来的,连随从都没有带,樊黎深确认过的,长阳公主那日不会来。”
苏长缨点了点头,“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
周昭一怔,清了清嗓子,好生生的说这个作甚?
简直是影响她拔剑的速度。
“你说很有可能是有她信任的熟人约她来了这里,所以长阳公主并未带任何护卫。当时我猜测那个人可能是樊驸马,现如今看来,章然章大人似乎也完美的符合。”
周昭闻言,重重地嗯了一声。
苏长缨当真记得她说的话。
“陛下都信任的一起长大的邻家兄长,不适合驸马同儿子樊黎深知晓的微妙关系……章然替陛下掌着细作,二人很有可能有什么不方便第三人知晓的秘密……”
周昭说着,视线落在了那屏风之上。
“樊驸马同樊黎深的脸都被划烂了,再想到章若清……这大约就是疯魔的爱而不得。”
周昭回想起之前章然那不着调的模样,还有他自诩伯乐洋洋得意的样子,一时之间感慨万千。
“长安城就是个戏园子,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个角儿。”
倘若那个约长阳公主在山鸣别院相见的人是章然,那么陛下知晓吗?她的父亲周不害当年没有查到吗?
她想着,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地让自己的脑袋冷静下来。
“章然可能是约公主的人,但他不可能是杀公主、杀我兄长,还有掳走你的人。他对前朝没有丝毫地忠心,更不可能隐藏武功潜伏在陛下身边为了什么公子予的大业。”
章然若是有比苏长缨还厉害的本事,早就鼎力相助陛下,如今成为异姓实权诸侯王了。
他从前就是个普通人,因为陛下的缘故,方才有了今日。
他扔不出那样的棺材钉,更加打不过苏长缨这个人。
周昭说着,看向了苏长缨,二人对视了一眼,朝着门外走去,“我们猜测的对与不对,去章府一问便知。”
周昭连马都没有骑,直接施展轻功同苏长缨二人从房顶上越过,直接朝着章府而去。
待到门前,却是心中一紧。
章府的管家披麻戴孝,正指挥着家丁在门前打起了白幡,这情形同她第一次来章府,章家为章若清治丧时一模一样。
周昭一步上前,她的步子有些重,惊动了章家的老管家。
那老管家眼眶一红,转身看向了周昭,“小周大人,您可是来送我们主君一程?主君若是泉下有知,定是心中欢喜,他前几日还在家中念叨,说您又破了大案,他是发现了千里马的伯乐。
还说他的悼文之中,定是要添上这一句。他这一辈子,只做了两件值得称道的事,一是同陛下结义,二是举荐了小周大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