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闷的破空声中,一根发光的箭矢插在柱子上,尾端剧烈晃动。
箭矢通体散发荧光,将黑暗驱散,照亮如鱼鳞般的瓦片。
对面那栋阁楼的平台上,锦衣男人收起大弓,眼睛眯成条线。
“周管事,这是怎么了?”旁边有劲装汉子沉声道。
男人将大弓丢给他,“应该是看错了。
秦婉儿明夜便要接客,赵三娘那女人想找人救她。
所有人都给我打起精神,一只苍蝇都不能放进来。”
周管事面色淡漠,“金丝雀就得有金丝雀的觉悟。
等到秦婉儿初夜拍卖完,将赵三娘和绿萝杀了。”
韩青抓着房檐下的斗拱,藏匿在黑暗中,“好敏锐的感知。”
若非他反应及时,躲到转角位置肯定就被发现了。
那周管事果然是个强手。
黑暗中风声呼啸,韩青闪过岗哨,终于抵达秦婉儿的位置。
“左边、中间、右边皆有暗哨,只有片刻空隙。”
韩青观察着周围情形,在那三人松神的片刻,来到窗户前。
掌心劲力吞吐,将镂空雕花的窗户无声打开,这时右边的暗哨正往这边看来。
韩青闪身撞入房中,立刻将窗户合上,同时闪到墙壁边。
房间中还亮着灯火,他要避免投影落到窗户上。
那看过来的胡子大汉喝着茶,又打了个盹儿,看向另一边。
明亮的房间中烛火摇动,脚下是柔软的地毯,右手边是梳妆柜。
身材高挑,五官立体的女人与他四目相对,就要朝门外喊人。
韩青如猛虎扑出,一把捂住女人的嘴。
她一拳打向韩青面门,拳风呼呼。
泥胎境中期?韩青挑了挑剑眉,化拳为掌将其按在墙上。
“别慌,我受赵三娘所托。”
韩青示意女人别激动,从怀中取出那枚碧叶簪子。
秦婉儿看着那枚簪子有短暂失神,拍了拍韩青的手示意他松开。
韩青这才吐出口浊气,一点点松开女人的嘴,退后两步。
但这一退才发现不妥,女人只穿了件粉色肚兜,下身是条长裙。
瓜子脸,琼鼻高挺,肌肤细腻,犹如精心雕琢的瓷娃娃。
雪白的香肩,纤细的腰肢,裙下是白嫩的小腿与赤着的小脚。
韩青脸色微红,转过目光看向侍女屏风。
作为母胎单身的大好青年,他是头一次遇见这种场景。
秦婉儿脸颊滚烫,但见对方那副模样,又觉得有些好笑。
这时房门外传来敲门声,“婉儿,刚才听到声响,怎么了?”
“不小心撞到柜子。”秦婉儿拿了件衣裳披上。
“我进来看看。”外面的女人又道。
“我要休息了。”秦婉儿回答完又看向韩青,指向旁边的屏风。
“明日是你的大好日子,不能有半点闪失。”
房门被砰的推开,一个女人走进来,生了双杏眼,嘴唇很薄。
红叶走入房中,也不顾秦婉儿的意见,在房间中转起来。
她掀开粉色纱幔,又趴在地上看了眼床底,最后站在屏风前。
“你听我说,姐姐是过来人,这就是咱们的命。”
红叶笑眯眯的说着,嘴角却带着讥讽,“别有其他想法。
没人能在周管事眼皮底下行事,你就安心做你的金丝雀。”
“不劳红叶姐姐操心,你也当不成金丝雀。”秦婉儿笑道。
“明夜过后,你我没区别”红叶皮冷笑,“好生歇息......”
她猛然转身朝屏风后望去,但昏暗的空间中什么也没有。
红叶转身走出房间,“都给我看好了,一只虫儿也别放进去!”
秦婉儿站在原地看着她,房门外还有三个劲装男人如雕塑矗立。
等到房门关闭,韩青才从梁上翻身而下,朝秦婉儿要笔墨。
似这等花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自然不缺笔墨。
秦婉儿示意韩青去纱幔后,两人在床榻前坐下,以文字交流。
“韩青。本想趁机带你走,现在看来不可行。”韩青写道。
整个烟雨舫严防死守,秦婉儿这边更是层层布防。
他孤身进来已是不易,想带泥胎中期的秦婉儿走,难如登天。
秦婉儿在纸上写道:“三娘和绿萝让你来的?”
写到这里,她脸上有一抹柔情,摩挲着那支碧叶簪子。
“正是。”韩青点头,接过毛笔写道。
秦婉儿看向韩青,露出个释然的笑容,“我放弃了,你走吧。”
韩青怔了怔,默然写道:“为什么?”
“如果我走,三娘和绿萝都活不了。”秦婉儿叹息,再落笔。
“或许这就是我的命,我的清白不重要了。”
她眼里有泪光,“我希望三娘和绿萝好好活下去。”
她脸上有灿烂的笑,但韩青却只看到灰暗的死意。
“这是赵三娘给你的信。”韩青取出信封,推到她面前。
秦婉儿拿起信封,却见其上写着“婉儿亲启,三娘绝笔。”
韩青不知信上什么内容,但少女看完后已是泪流满面。
她无声哽咽着,白皙如玉的手指掐着大腿,眼泪打湿信纸。
秦婉儿将信叠好,缓缓闭上眼睛,等再度睁开,已满是坚决。
她在纸上写道:“我愿意离开,接下来都听你的。”
“今夜无法离开,我回去做些准备。”韩青沉声道:“明夜我们赌一把!”
从烟雨舫离开,韩青趁着夜色,又在黑水河中查看。
最终,他在接近下游位置,找到一处长满芦苇的河滩。
大致确定逃跑路线,他这才返回,打算天亮后去趟古画斋。
在他的计划中还有个关键环节,这部分古爷能帮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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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的阳光没什么暖意,映着这古朴的建筑,风中落叶飘摇。
韩青提着两坛烧刀子,看着面前小小的书斋,脸上有了笑容。
没什么温度的晨光,从屋檐下涌入房间中,空气里有淡淡的笔墨清香。
在阳光照射不到的位置,古爷披着黑色大氅,正低头练着字。
在他背后的墙上,原本的忍字被替换成龙飞凤舞的静字。
韩青放下烧刀子,打趣道:“古爷的字越发厉害了。”
古爷笔走龙蛇,头也不抬的道:“你又犯什么事了?”
“古爷那里话,我是过来关心你。”韩青摸了摸鼻子。
“那你心虚摸鼻子干什么?”古爷没好气回了句,“说事,别打扰老人家清净。”
韩青正色道:“我想请古爷制作易容用的面具,以及一个小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