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易这番话,显然是已经有些不给漠北人留脸面了,赫连齐此时也将目光落在了宋易的身上。
这位天齐丞相……
倒是与三年前见他的时候颇有些不同了。
那时这位宋相虽是先帝身边红人,却声名狼藉,他想着,这样唯利是图的真小人,或许可以通过他,将手伸进天齐朝廷。
可一番接触下来,这位传闻中的奸相,却同他听说的有些不一样。
虽然他一直对他待之以礼,却他试探的的话语都不动声色的挡了回去,只是他那时还以为他是待价而沽。
而今日,他虽然瞧着消瘦憔悴了几分,但眉眼间却带上了几分三年前没有的锋芒……倒是愈发让人捉摸不透了。
还是,这才是他真实的模样?
如此,也难怪怀王宁愿花这么大的代价,也要他的命……
而还不待赫连齐继续深想,宋易的声音已经再次响了起来。
他将身体坐的更直了一些,声音也比方才更洪亮了几分,仿佛已然忘却了身上的伤痛一般,继续一字一句,高声道。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太子口口声声说求娶我天齐贵女是为两国盟约,却又纵容国师说出以云梯车作聘的话,这究竟是提亲还是宣战?”
“你漠北可汗亲手所书的国书,言明三年之内不再进犯我天齐,如今不过半年,国师便口出狂言,是要把你漠北王庭的脸面都踩在脚下不成?\"
宋易说着顿了顿,将目光定定落在漠北国师身上,直视着他的眼睛。
“何况……败军之将何敢言勇!\"
\"国师口中的十万铁骑早已在天堑关被我天齐将士斩断马足!”
“你漠北的云梯车也好,聘礼也好,若想进入我天齐国境,也得先问过我天齐的将士,问过漠北军,同不同意!”
天齐与漠北的最后一战,最后大胜告捷的,可是天齐!
漠北是被漠北军打的落荒而逃,才不得不归还边境四城,如今才过去半年,他漠北人便将此事都忘了不成。
那一战,天齐的确伤了元气,如今的国库也的确支撑不起再一次战争。
可他漠北又能好的到哪里去?
真要打起来,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所谓两国谈判,靠的从来都是手中的实力。
他宋易今日敢如此,仰仗的,从来不是他这张嘴,而是无数天齐将士,用鲜血和牺牲给他们文臣挣来的底气,他又怎能露了怯?
而听着宋易掷地有声的这一番话,方才还规劝着太后接受和亲的文臣们,也不由觉得面上有些臊的慌。
他们也是读圣贤书长大的,自然明白宋易口中说的这些道理。
可是渐渐的,这些东西都被埋葬在这尔虞我诈的朝堂中……
只是,也仅此而已。
短暂的触动后,他们面上的神情,又恢复了淡漠,唯有跪在最前方位置的一人,悄然握紧了拳……
而此时,赫连齐也显然因为宋易这一番话动了怒。
败在君九宸手中,将父汗打下来的城池完璧归赵,是他这一生,最大的耻辱!他看着宋易,眼中闪过一丝阴鸷,眸色翻涌几许,却最终归于平寂。
如今君九宸忽然归京,已然打乱了他的计划,不能再继续如方才一样硬碰硬了。
天齐不是有一句话,叫“能屈能伸”吗?
如今在天齐的国土上,他便“入乡随俗”一回。
如此想着,赫连齐才勉强安慰自己,平息了心中的愤怒屈辱,收敛了看向宋易眼中的不善,朝老师示意稍安勿躁后,换上了那副诚恳的模样。
\"宋相这番话,当真是如醍醐灌顶,让孤颇有些无地自容。\"
“是孤御下无方,才让国师失礼在先,老师,还不向天齐陛下与太后致歉。”
那青衣国师倒是极为听赫连齐的话,虽然面上仍有些不忿,却还是听从赫连齐的话,收敛了方才的锋芒,给小皇帝和太后赔罪。
苏瑾月见形势立即便扭转了过来,心中也是大喜。
她抑住心中的欢喜,沉声道。
“国师知晓了错处便好,起来吧。”
“谢太后!”漠北国师谢过恩后,便颇为规矩的回到了座位之上,垂眸不语。
赫连齐却并未随他退下,而是视线自宋易身后的女子面上划过后,忽然继续开口道。
“太后,虽然方才我们无意冒犯,可孤求娶苏二小姐的心,却是千真万确的。”
“既然摄政王回来了,不知方才太后所说的他与苏二小姐的亲事究竟……”
赫连齐正准备开口问询苏翎儿与君九宸的婚事是否为真。
毕竟他对君九宸回京后的一举一动,可是格外关注的。
加上昨日怀王所言,君九宸与那苏二小姐根本毫无瓜葛,他觉得苏瑾月定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而以他对君九宸的了解,他可不是那般好相与,能容忍别人擅作主张的性子。
若是那样。
他或许还有机会。
毕竟,从今日苏瑾月的态度来看,这苏家二小姐在她心目中的重要程度,超出了他的想象。
捏着这么一张牌在手中,对漠北来说,实乃大好事一件。
可他的话还未出口,便被入殿后一直沉默不语的君九宸打断。
“虽然漠北此次战败,但两国既然已经和谈,太子求亲之心又这般殷切,我天齐也不好太过不近人情。”
此言一出,下座正带着几分痴迷的偷看君九宸的苏翎儿不由心头一惊。
摄政王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要同意和亲之事吗?
可是方才他与宋相一起进来,宋相的意思,不是应该便是他的意思吗?
怎么会……
好在就在她心中忐忑不安的时候,君九宸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不过对这和亲的人选,本王倒是有个更好的选择。”
“这个人,一定会让赫连太子满意,也一定比苏二小姐更适合。”
“太子不如听上一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