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对璃月来说亦是煎熬漫长。
她身心俱疲,却不得片刻安歇,勉力收起伤心,赶紧收拾行囊。
她来北宸时,护卫随行有千人之众,如今匆匆离去,最多只能带储秀宫近身伺候的数十人。
璃月连夜写了信向司战野辞行,说乾国有急事召她还朝,耽误不得。
这个理由委实牵强,本定好三天后启程的,如今却如仓皇逃离一般。
可璃月已经顾不得这许多了,春华帮着她操持了一夜,卯时宫门刚开,主仆二人便坐上车驾,带着一行人出了宫。
璃月的车驾出了炎阳城,她才安下心来。
可尚未安心片刻,那股失落忧伤的情绪不自觉地占据了她整个身子。
璃月望着窗外,炎阳城的轮廓在晨曦中渐渐模糊。
车轮滚滚,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她内心的沉重。
璃月紧紧扶着车窗的窗沿,指节因用力而变得苍白。
她的眼前不断浮现出司景煜那冷漠的面容。
那句“你的景煜哥哥死了”如利刃般在她心口划过,鲜血淋漓。
她的心里只剩迷茫,还有对司景煜的思念与不解。
她是乾国的公主,拥有举世艳羡的尊贵无极。
如今却在这异国他乡受尽迫害,被心爱之人凌辱驱赶,狼狈逃离。
她不知道回到乾国后,该如何面对慕倾羽。
她的父亲不管在黎民百姓心里,还是在她自己的心里,都是令人敬仰的神祗。
璃月此刻心里万分羞愧,她此番来北宸,和亲之事尚未完成,却受了这般凌辱,给君父和故国蒙羞了。
她更不知,自己的心该如何从这深深的伤痛中解脱出来。
车驾驶出炎阳城,一往无前地驶向广袤的原野。
初升的太阳洒下金光,照在地上很暖,却无法温暖她那颗冰冷的心。
璃月觉得自己像是被世界遗弃的孤魂一般,无处安生,亦无处倾诉。
眼泪再次涌出,滴落在衣襟上,湿了一大片。
她轻轻拭去泪水,却发现自己如何也擦不净,亦止不住这无尽的悲伤。
“公主,您莫伤心,咱们很快就能回乾国了。”
春华坐在她身旁,轻声安慰着,眼里满是心疼。
璃月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点了点头,内心的波澜却未能平复丝毫。
她知道,春华是在安慰她,可她的心,却像是被掏空了一般,空荡荡的。
两个时辰后,司战野刚下朝进御书房,当值的太监便呈上了储秀宫的书信。
司战野拆开看了一眼,惊得胡子都吹了起来。
“昨日出了何事,这丫头为何不辞而别,突然跑了?!...”
司战野震惊之余,生气地问身旁的安公公。
“这...奴才不知啊!奴才一早只听说,昨夜东宫设宴,良娣娘娘生辰,请了宫里众位年纪相仿的娘娘们。
可巧的是,公主殿下也去了东宫。”安公公小心翼翼地回道。
“哦?!...你是说,良娣并未邀请那丫头,那丫头只是碰巧赶上宴席的?”
司战野闻言若有所思地问。
“回陛下,应是如此!”
司战野一时陷入了沉默,璃月仓皇离开,想必与东宫脱不了干系。
司战野的眉头紧紧皱起,眼神里透出疑惑与不解。
璃月入宫这数月以来,他深知她的性格,虽有棱角,却并非不知礼数分寸的任性女子。
若非发生了极为严重的事情,她绝不会选择在这种时候仓皇离开。
虽然离原本启程的日子不过提前两日,但她这般轻车简从,万一出了差池,岂非给两国的邦交事宜惹了大麻烦?
而东宫的宴席,不过是一场普通的宫宴,为何会闹得如此狼狈?
“安公公,你立刻去东宫叫太子来见朕,朕要亲自问个清楚。”司战野沉声吩咐道,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
“是,陛下!”
安公公躬身领命,随即快步退出了御书房。
司战野坐在御书房的龙椅上,有些思绪万千。
他回想起璃月初到宸国时的情景,那时的她,虽青涩莽撞,但眼里满是期待和热忱。
然而,不到半年光景,她确实经历了诸多变故。
想必此番未能和亲,却暂时返回故国,多少是有些难堪失落的。
不多时,司景煜便匆匆赶到御书房。
他一夜未眠,卯时便撑着去了朝上,回到东宫后尚未歇息,便被安公公召来面圣。
见到司战野,司景煜微微一愣,随即行礼道:
“父皇,您召儿臣前来,不知有何要事?”
司战野将璃月的书信递给司景煜,沉声道:
“煜儿,你看看这信,可知婉瑶公主为何会突然离开?”
司景煜接过信,目光扫过信纸,脸上的表情瞬间凝重,随即又微不可察地敛住了情绪。
他抬起头,平静地看着司战野,轻声道:
“父皇,公主信上说有急事还朝,想必便是此缘由才提前启程的。”
“当真?!...昨夜你东宫设宴发生了何事?
或者说,你昨夜可是与这丫头,又生了什么嫌隙?...”
司战野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
“回父皇,昨夜良娣生辰宴,儿臣一时高兴便饮了两杯。
一时不胜酒力,提前离席回寝殿歇息了。”
司景煜平静且诚恳地回道,司战野看不出异样,却委实不大相信。
“你向来不好这杯中之物,再说,你身子未愈,太医不允你沾酒,你昨夜竟会醉酒?!...”
“儿臣只饮了两杯,正因很少饮酒,才不胜酒力。
昨夜安公公给儿臣送父皇御赐的补品,良娣引安公公去儿臣寝殿的。
安公公可为儿臣做证!”
司战野闻言看了一眼御案旁的安公公。
安公公笃定地点了点头。
司战野这才不得不信了:
“既如此,此事朕便不多问了。
只是这丫头,这阵子一直与你不和睦。
你小子闹得什么劲?这会儿人都跑了,你可满意了?!”
司景煜闻言,故作委屈道:
“儿臣刚纳了侧妃,与良娣又甚是恩爱。
公主心里不悦也是有的,此番不辞而别却与儿臣无关,父皇明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