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琉璃瓦上凝结的霜花簌簌坠落,欧阳烈握着诏书上还未干透的朱批,指节在镶金云纹的卷轴上压出青白痕迹。御书房檐角铜铃被寒风吹得叮当乱响,恍惚间竟与幼时母亲发髻上的步摇声重叠。当最后一桩朝务在暮色中尘埃落定,他站在空荡荡的龙椅前,终于看清掌心蜿蜒的汗渍早已晕开了圣旨边角的蟠龙。
北疆的寒风裹挟着细雪掠过城墙垛口时,顾墨宸与叶轻尘的驼队正沿着古丝绸之路向南行进。驼铃在暮色里摇碎最后一缕日光,叶轻尘倚着雕花软轿掀开锦帘,望见远处山峦被晚霞染成琥珀色,忽然轻笑出声:“听姐姐说南疆此刻木棉正盛,连空气里都飘着蜜饯的甜香。” 顾墨宸伸手替她拢紧貂裘,目光掠过天际南飞的雁阵,轻柔的说:“反正咱们也不着急回家,那就去南疆看看父皇母后,看看姐姐和南溪再回去就是了。”叶轻尘点点头,白芷茯苓没说什么,白羽飞和宋铭倒是比较欢喜,他俩还是第一次去南疆,这次出来,倒是多去了不少地方,宋铭这也才明白师父为什么喜欢周游各国,他就采了不少的珍惜药材,制好了都放在他的行礼中。
而此刻的西域大地,正被一场罕见的沙尘暴笼罩。黄沙漫过烽火台坍塌的砖石,将半埋在沙砾中的胡杨枯枝雕琢成狰狞的模样。欧阳烈策马穿行在遮天蔽日的风沙里,玄色披风猎猎作响,恍惚间竟辨不清眼前翻飞的究竟是沙粒还是记忆。十二年前那个雪夜突然浮现脑海,母亲将年幼的他抱进屋里时,鬓边那支玉簪断裂的脆响,至今仍在耳畔回荡。
当王府朱漆大门在暮色中缓缓开启,欧阳烈攥着缰绳的手微微发抖。檐下灯笼在风中摇晃,将满地积雪映成暧昧的胭脂色。门廊处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裹着貂绒的妇人快步迎出,鬓角新添的白发在月光下泛着银光。“烈儿。” 母亲颤抖的指尖抚过他冻得通红的脸颊,就像当年无数个寒夜里,用体温焐热他冰凉的小脚。
欧阳烈刚要张嘴说话,突然听到回廊转角处传来一阵清脆悦耳的银铃声。他不禁好奇地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披猩红斗篷的女子正抱着手炉,悠闲地倚靠在雕花窗边。月光如水洒在她身上,仿佛为她那深邃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芒。原来是娜扎依,她的眼眸乌黑如宝石,此刻正弯成一弯月牙,透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她的手腕上戴着一串精致的金铃,随着她的动作,金铃发出轻微的响声,仿佛在为这宁静的夜晚增添一丝灵动的气息。
娜扎依的声音中带着楼兰特有的尾音,婉转悠扬,如夜莺歌唱一般动听。她的眉眼间融合了东西方的特色,深邃的眼窝、高挺的鼻梁、红红的嘴唇以及小巧的脸蛋,在那白皙的肌肤和略带栗色的卷发映衬下,显得格外美丽动人。
然而,这美丽的面容却让欧阳烈想起了半年前那个喜庆的日子。当时,娜扎依正在楼兰举行招婿仪式,而他却毫不顾忌地将她直接抢走。如今回想起来,欧阳烈不禁感到有些汗颜。无论他是否对娜扎依有过侵犯之举,这个姑娘的名誉终究是因为他而毁于一旦。
想到这里,欧阳烈心中涌起一股愧疚之情。他觉得自己有责任对娜扎依负责,毕竟是他毁了她的清白和名声。
阿依古丽端着热腾腾的奶茶从厨房出来,铜壶嘴腾起的雾气模糊了众人的面容。母亲拉着欧阳烈往暖阁走,絮叨着他又瘦了,火盆里的木炭噼啪炸开火星,将满室温情烘得愈发浓稠。娜扎依安静地添着炭,火光映得她耳坠上的红宝石忽明忽暗,唯有欧阳烈注意到她垂落的发丝间,有?个心形形状的胎记,非常的好看。
酒过三巡,母亲先回屋休息去了,一旁的侍女也陪着她收拾行李,欧阳烈也在这里小憩,这里比皇宫安宁多了,阿依古丽轻手轻脚地替他盖上薄被。没多一会儿,他就醒了,娜扎依将凉透的茶盏换成温热的牛乳,忽然轻笑:“皇上可知太后这些日子,总对着你的画像抹眼泪?” 她指尖划过案上未绣完的虎头靴,针脚间还残留着淡淡的藏红花香气,“说要等你回来,亲手给你穿上。”
欧阳烈凝视着娜扎依,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和不确定,他轻声问道:“你真的不恨我吗?毕竟,西域灭了你的楼兰,让你从高高在上的一国公主沦为朝臣。而在你招婿的时候,我更是毫不留情地将你抢走,彻底粉碎了你复国的梦想。”
娜扎依的目光与欧阳烈交汇,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愤怒或怨恨,只有淡淡的无奈和哀伤。她缓缓地说:“恨啊,当初我确实恨透了你。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渐渐明白,我在家人眼中不过是一件可以用来交换权力的工具罢了。这么久以来,没有一个家人为了我而前来寻找我,他们或许正眼巴巴地盼望着我能成为你的女人,从而为楼兰谋取一些利益和生存空间呢。”
说到这里,娜扎依轻轻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所以,现在的我已经不再恨你了。而且,自从来到这里,你对我确实很好,并没有对我施加任何过分的行为。我当初为你掩人耳目,也不过是权宜之计,并没有遭受什么实质性的损失。”
欧阳烈接着问:“那你愿意成为我的女人吗?当我的皇后如何?”娜扎依摇摇头说:“我不想当你的皇后,不是因为我不喜欢你,是因为我的楼兰想借着我,谋取利益。我知道你更需要娶一位大夏的公主来巩固权势,我当你的皇妃如何,还有阿依古丽,我知道她也是你救助过的女孩子,我俩感情挺好,我也明白她同样喜欢你,不如一起当你的皇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