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犹如溺水之人看到希望般:“对、对!邹国公呢?快让他把人押去城门口……”
话未落,邹国公火急火燎冲进来:“皇上、太后!内务府出事了,负责关押曹家和谢家的院子起了大火,发现的时候已经太迟,一个也没跑出来!”
“什么?!”
皇帝眼前一抹黑,太后怒极瞪眼:“不是跟你们说了要好好看管吗?怎么会这样!”
邹国公忙不迭请罪,心下也是纳闷得很。
那地方之前他让人检查三四回了,别说火石,就连一块能烧的柴都没有,又怎么能起这么大火?除非是刑部里边有人……
这念头只在脑子里过了过,也没功夫再去深究。
皇帝全身软得厉害,抓着太后的手道:“母、母后,现在可怎么办,叛军要打进来了……”
苏太后也没了主意,看着底下大臣们道:“说话啊!危难关头,你们这一个个朝廷大员全哑巴了吗?”
大臣们齐刷刷跪下:“皇上恕罪、太后恕罪!”心下却道刚说了请皇上禅位你们又不肯听,而且荣太傅还血溅五步了,谁又会那么蠢去做第二个他?
豫王忽道:“母后!晏临!”
苏太后顿时想起来:“对、对!晏家二房三房呢,不是还在京城里边吗?快去派人拿下!”
可刚说完,又一浑身是血的士兵冲了进来:“皇上!东城门——破了!!”
东城门外,尸山血海。
是四座城门中打得最惨烈的一处!
越千重的左手被削掉三根指头,右眼也被利箭射中,可被带到晏铮面前时仍昂然不屈,硬挺着不肯下跪:“晏铮,谋朝篡位者,终不得好死!”
“大胆!”孟扬眉一横便要踹他膝窝,晏铮抬手制止了,静静看着他,“越指挥使,安盛长公主叛乱之时,你我也曾联手,这次非要走到这个地步吗?”
越千重冷笑一声:“那不一样!安盛长公主谋朝篡位,你是为救驾,越某自当相助,可这次你是逆贼,越某为官,官贼不两立!”
“好一个官贼不两立!”清脆的女音倏地响起,仿似这硝烟战火中的一股清泉,“越指挥使,倘若皇上要杀的是你长姐一家,你也会说这一句官贼不两立吗?”
越千重顿噎,晏铮却蹙起眉,几步上前握住她的手:“不是说了在后方待着吗?怎么还是来了?”
这里是战场,是最危险的地方!
楚若颜迎着他担忧的眸子,笑了笑:“放心,我没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随即落到他身后的越千重脸上,只见这位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脸上露出挣扎之色,半晌摇头:“即便如此,越某也会先送走长姐一家,再以死向皇上证明清白,绝不谋逆!”
晏铮眼底掠过一丝嘲色,他可以死在战场上,但死在所谓的自证清白之下,那不蠢吗?
楚若颜见状也没再多说什么,各人有各人的选择,她都尊重。
然而越千重咬牙,突然跪下。
几人都有些讶异,毕竟他刚才可是宁死不肯屈膝的。
越千重沉声道:“越某身为大夏官员,为国死战责无旁贷,但我长姐一家是无辜的,还请长乐县主看在越某曾帮过你的份儿上,放过她们!”
楚若颜怔了怔,晏铮却冷笑一声:“放心,我没有杀女人的爱好!”
语毕拉着楚若颜上马,二人共骑一乘,往皇城方向去了。
这一次的京城,和梦里截然相反。
没有烧杀抢焚、没有奸淫掳掠,大街之上家家关门闭户,只有略显冷清的马蹄声回荡。
楚若颜经过蒋府时特地望了眼,朱漆大门完好,蒋怡也没有被拖出来……
“怎么了?”晏铮察觉她的目光,在耳边问了句。
女子抿唇,低低说了声:“真好。”
那个血与火的夜晚,那个被战争拖下地狱的京城,终是没有再现!
晏铮错解了她的意思,可仍道:“放心,进城之前我就颁下军令,不得惊扰百姓,还让裴卓监执,不会有事的。”
楚若颜点了点头,又问:“裴卓?裴家可信吗?”
她不担心这位裴小霸王,可裴家之前想逼晏铮娶裴冰卿,就说明他们谋算计深。
“裴家可不可信,都是渝州氏族、皇后娘家,我们既打得‘废暴君、拥新帝’的旗号,就注定绕不过这个大族。”晏铮耐心解释,低头在她颊边吻了吻,“不过阿颜放心,裴家翻不起风浪,你放宽心吧。”
楚若颜唔了声,马儿已经来到宫门口。
上一次,这“三朝五门”她是闯进去的,一腔孤勇为了给晏家洗雪沉冤!
这一次,她依然是闯进去的,可身边多了一人,全心全意,携手前行!
奉天殿内,百官齐跪。
晏铮和楚若颜到时,慕容封已经从皇位上下来了。
他手里高举着传国玉玺,大声道:“晏逆……不!晏铮!朕愿意退位,将皇位让给二皇子慕容睿,你可以退兵了吧?”
满殿寂然。
晏铮看着他脸上的期盼之色,目光越过他,落到身后血泊中的人影上:“皇上。”
他轻启薄唇,所有人都紧张得屏住呼吸。
“荣太傅何罪之有?您为何要杀师啊?”
轻描淡写的两句话,犹如惊雷轰在众人心头。
慕容封瞪大眼睛呼喝:“朕没有杀他!是他自己撞上来的!”
顾隼、窦思成等明眼人却猜到什么,面上都露出苦笑之色来。
难怪、难怪啊!
荣太傅明明可以不死,却偏要选在百官皆在的大殿之上死谏。
为的,也不过是这一个“杀师”的罪名!
果然,下一刻臣子中有人起身。
“皇上,您为何敢做不敢当呢?荣太傅劝您以天下为重,您恼羞成怒一剑刺死了他,此乃季尧亲眼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