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上过去，江邈好像还是那个江邈，温柔居家爱老婆的好男人，昨天那场吵闹仿佛是发生在梦里。
“昀昀宝贝，我错了，我混蛋，我不该冲你发脾气，你生气你就打我，扣我分，随你怎样都行。”
江邈拿着季昀的手往自个儿脸上甩巴掌，但因为季昀的不配合根本没什么力道。
饭桌上放着江邈一早起来做的早餐，他精心准备的那一桌子菜早就进了垃圾桶，蛋糕一口没动，这会儿也不能吃了。
“解释。”
季昀吃着早餐，看着堪称心平气和。
“不回消息是真的在和你置气，微信电话不接不是因为不想而是没看见，打电话那会儿手机关机也不是烦你，我手机没电了。”
江邈低着头，像个犯错的孩子，“我去哪儿都应该跟你报备，免得你为我担心。不回家哪里是不想看见你，离开你的每一秒我都在想你。”
“六月一日，两周年结婚纪念日，相爱七周年整，我都记得。”江邈莫名低落，“昀昀宝贝，我承认我看了你和程昱那些照片是真的很生气。但我之后就花钱把那些照片都买下来了，没让那个记者往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我昨晚说的都是糊涂话，我没那么想你。”
“嗯。”
季昀不轻不重的应了一声，自顾自的吃着早餐，没丢给季昀一个眼神。
但好歹是给了点反应，江邈悬着的心总算是往下落了点。
“周年纪念日这么重要的日子错过了，我也很难过。可是那天晚上我妈生病了，我一接到电话就赶去医院。这一来二去的，就忘记跟你说了，后来想要联系你的时候手机关机了，那么晚了我也不想打扰你。”
“这些昨天从早到晚，为什么不跟我说？”
哪怕是在工作之余抽点时间，知会他只言片语呢。
“我是想等回来好好跟你说的。”
“吼我，跟我发脾气，借着几张照片就冲我大小声，说那么多难听的话戳我心窝子，这就是你说的跟我好好说？”
江邈底气不足。
“那不是你先跟我生气的吗，我妈现在还在医院里，我又要忙工作，又要担心医院那边会不会有什么事，还得顾虑着你在家里好不好。我一整天都不好过，一回来你就那个语气，我一脑门的官司，情急之下，说错话也是有的。”
季昀平心静气，决定还是不跟江邈计较，这么多年了也就冲他发这么一次脾气，还是在发生了这么多事的前提下。
泥人还有三分脾气呢，心里累积的火气到了一定程度，是得有个爆发的缺口。
他脾气也不大好，生气了朝江邈使性子的时候不少，江邈都包容他了。
哪能只准他发脾气，江邈就得憋着。
江邈是温柔，但不代表温柔的人就不会生气。
说服了自己，季昀那一肚子气也暂时散去。
“坐下吃吧，等会儿该凉了。”
如此，就是默认这茬过去了，往后不会再提。
江邈拿起筷子，放心了。
“你妈怎么样了？”
闻言，江邈筷子一顿，低声说：“还在医院里。”
“等会儿你要上班，没空去医院。”季昀思量了一下，“你告诉我在哪个医院，我去看看吧，有什么要做的我也好搭把手。”
“不用你去。”江邈急忙说。
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又连忙放轻了声音。
“我的意思是说，我妈那儿没什么大问题，我给她请了护工，要做什么都有人看顾，不用麻烦你跑一趟。”
“哦。”季昀沉默。
他们两个谈恋爱结婚的事，他爸妈知道的时候死活不同意，气也没少生，他妈甚至说他非得跟江邈在一起，就断绝关系。
事实上刚开始那几年，他跟父母的关系一度降到冰点。莫说是平日里，逢年过节也不走动、不联系，真真就是陌生人一样，兴许还不如，仇人还差不多。
同性婚姻合法，他父母才松口一些，好歹过年时他可以带着江邈回去一趟，但通常情况下，不会得到什么好脸色。
江邈的父母要通透一些，一开始知道他俩关系的时候，不赞成但也不阻止。
后面发现他俩分不开，江邈也改不掉，江父江母几乎就默认了，逢年过节江邈带他回家，老两口脸色不好，但也不会说些什么。
结婚后，江邈父母对他态度好了许多，但也没那么亲近。
他要去照顾江母，是一片心意。
然而，如果这片心意有可能加重江母病情的话，那还不如不去。
“那算了。”季昀说。
“你生气啦？”江邈小心翼翼的观察他的神色。
“没有。”季昀感受到他的视线，还是多说了一句，“你别多心，我只是觉得我过去说不定要添乱的，伯母见着我未必就会高兴。”
谈及双方父母，他俩一般都很默契的不去多言。
到底是血肉之亲，嘴上说着要断绝关系，身体里不还是流着一样的血？
小时候季昀没跟他爸妈住，他爸妈也不怎么管他。等他长大了，性子定型了，他爸妈才回来，那时季昀才知道原来他是有爸妈的。
十五六岁的孩子，不再是需要父母事必躬亲的年纪。他爸妈也不知是出于愧疚还是什么，事事都要插一手。
自由的孩子不再自由。
能翱翔天际的鸟儿被折断翅膀关进笼子。
贫瘠的土地上生出的花历经风雨摧折，变得坚韧不屈，却被拔出来栽进温床，放进温室，剪去多余的枝叶，要他像菟丝子一样，依存着大树重新成长。
日子过得压抑且无趣。
季昀跟父母关系不好，不亲近，唯一违逆过他们的，只有义无反顾跟江邈走这一件事，从此也就一别两宽。
这事无解，只能交给时间。
江邈不一样的，他跟父母的关系一直很亲近。
在那个同性谈情说爱为人所诟病的年代，他往家里带回去一个季昀，如此离经叛道，江父江母也只是默默掩泪，不忍苛责。
同性相恋不是病，江邈天生就喜欢男人，改不掉了，他们接受了这个结果，接受了季昀。
回首往事，季昀忽而思考，为了他们这段感情，江邈是不是比他牺牲得要多得多。
季昀的父母一直坚定不移的认为季昀是让江邈给带坏的，并且日复一日的仇恨江邈，即便准许季昀回家，也还不承认江邈的存在，只当他是个隐形人。
而江邈这些年为了跟他在一起，和他搬出来住，跟父母也疏远了许多。
何其委屈的江邈，一句也没跟他抱怨过。
“昀昀宝贝，我爸妈没有不喜欢你，你……你也别多想。”
江邈在安慰他。
季昀忽而想笑，“江邈，你分明比我委屈多了。”
“昀昀……”江邈急了，也像是吓着了，“我……我哪有委屈，跟着我，委屈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