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可是发生了何事?”
裴玄轻坐在柔软的榻上,手中握着一块帕子,细心地拧去多余的水分,轻柔地为君歌擦拭着脸颊。
此刻,君歌双眼紧闭,头舒适地枕在裴玄的腿上,双脚则随意地搭在榻的末端。
在神医阁的议事堂中平息了心里的委屈之后,君歌发现自己竟然弄湿了裴玄的衣襟。
她觉得有点抹不开脸,尤其是在裴玄揶揄的眼神下,又担心在那个场合开口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最终,两人一同回到了裴玄所居住的庭院。
君歌在心中反复排练着该如何开口,但当她真正要开口时,却发现思绪一片混乱,索性连眼睛都不想睁开。
“裴玄!”
“嗯?”
“你喜欢什么样的君歌?”
裴玄并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将手中的帕子轻轻放下。
缓缓低下头,靠近君歌的耳边,他的声音里既有温柔也有炙热的情感。
“吾之所爱,非因歌儿之形貌,而因汝乃歌儿,天下无双之歌儿。”
君歌觉得她好像也没有那么害怕了,无论她的亲人到底隐瞒了她什么,她的身边不是依然有他吗?
如若危机四伏,那她就来披荆斩棘。
如若天下大乱,那她就来与他携手并肩。
“今晚我找到了神医阁底下的一条通道,在下面有一个很大的暗室,里面全部都是那些失踪孩童的……尸……体。”
“他们被放在桶里泡着药水,脸上全是痛苦和恐惧,他们还是七八岁的孩子啊……对……很残忍……”
“有一个可能是神医阁刚收回来的弟子,叫东东,其他那些孩子说他找到爹娘离开了,可是并没有,我知道她是那些死去的孩子中其中的一个,他们明明说他会带着爹娘来……”
裴玄没有开口打断她,低头看着她眼神空洞地说着她今晚的发现。
也许她自己都没有察觉自己眼中的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下来,滴落在他手背上。
最终滴落到地上,发出“滴答”一声轻响。
这一声轻响不知道乱了谁的心。
四年前,她独自一人到了西北战场。
其实那天他对她说谎了。
他们并不是在她怀了他的骨肉后才慢慢有了感情的。
而是他预谋已久。
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他就觉得这就是他裴玄这一生认定的女子。
当时,她正在城中为一位年轻的伤兵处理伤口。
突然,一支箭矢破空而来,直指一个孩童。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如同闪电般冲上前去,将孩童紧紧抱在怀中,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致命的一击。
箭头深深刺入她的手臂,但她的脸上没有流露出一丝痛苦,甚至连眉头都未曾皱起。
紧接着,她迅速地从旁边拿起一张弓,搭上箭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隐藏在城墙阴影中的敌人一箭毙命。
尽管她有时显得娇气,但在治疗病患时却毫无娇气之态。
她在人前总是表现出果断和智慧,却也喜欢在熟悉的老婆婆和婶婶面前撒娇。
她明明不喜欢自己脏乱,却为了救助伤人而不惜将自己弄得满身污乱。
他永远忘不了那时的她既温婉可人又娇蛮任性,既冷静沉着又古灵精怪……
他常常在想,为何一个女子能如此多变,连京城的贵族女子也比不上她的多变吧。
但他就是看了一眼,仿佛中了一生的毒。
无法解脱,也无法忘怀。
那一次,他被人下药,内心的狂喜如同汹涌的潮水将他淹没,他开始幻想拥有她,仿佛这样她就会属于他。
这个念头一旦萌生,便如同雨后春笋般不断生长。
最终,他的欲望如同疯长的野草,无法遏制。
当她为他送来药汤时,他的贪念彻底释放了。
然而,事后她似乎并未感到惊慌,依旧像往常一样,治疗伤患、与人闲聊……
仿佛那一晚对她而言,不过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怒不可遏,连续一个月将怒火发泄在敌方身上,直到一个月后得知她怀有身孕。
那一刻,他几乎喜极而泣,却又担忧她会拒绝这个孩子。
但最终,她选择留下了。
看到她眼中的温柔,他觉得将来她会是是一个好母妃。
当然,他也会努力成为一个好父王。
我们每天一同躺在软榻上,为孩子读书、哼唱曲儿,她说这叫做“家教”。
她的脑海中总是充满新奇的想法。
她说胎儿能够听到外面的声音。
他也愿意相信她,毕竟她是他们孩子的母妃。
那时,他开始想象,孩子出生后是否会埋怨她的唠叨。
而他则暗下决心,如果孩子真有此想法,他定会教训孩子,绝不允许她伤心。
他们一起在驻扎营地不远处的空地里种花养草,她说这叫“亲近自然”,可以让孩子感受到生命的成长和变化。
他虽然不太明白,但看着她认真地挑选种子,精心地浇水施肥,他也跟着一起忙碌起来。
想象着孩子将来长大带他来这里看看他的父王母妃为他种下的花花草草是否还在。
他们还一起制作小衣服和小鞋子,她说这是“亲子活动”,可以增进父母与孩子之间的感情。
他虽然手笨,但看着她一针一线地缝制,他也学着她的样子。
虽然做出来的衣服总是歪歪扭扭,但她总是笑着夸赞他。
他和她一起做了很多很多事情……
哪怕她现在忘记了,终归有一天会想起来的。
那些日常的点滴虽简单,他却渴望时间能慢下来。
因为他害怕突然失去这一切。
他见到她逐渐在他面前卸下防备,直到她轻声说:
“玄郎,我想我爱上你了。”
无人知晓那天他的心中有多么欢喜。
甚至在战场上杀敌人时也是带着笑的,将对方吓到直接退兵。
她总劝他多笑,别总是面无表情。
但她不知道,只有在她面前,他的笑容才会有。
或许未来,见到他们的孩子他也会笑,因为孩子身上总会有一处与她相似。
但后来,她突然消失了,他不知道她是早有计划还是被迫离去。
他宁愿相信是后者,因为……这样他还能继续自我欺骗。
也无人知晓那三年他是如何度过漫漫长夜,每天都在寻找她,渴望将她紧紧绑在身边。
他曾发誓,绝不会让她流下一滴泪。
但如今,他食言了。
裴玄的睫毛低垂,凝视着手背上汇聚又滑落的泪珠,喉结轻轻滚动,随即他低头吻去她的泪水,声音沙哑地说:
“是孤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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