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方绩恪缓步上台时,坐在第一排的锦衣卫大佬们也都陆续起身,有真心为金生水高兴的,诸如宫钟意和沈宴,有看在方绩恪的面上起身的,比如关道客。
也有不情不愿的,比如苗擒虎。
苗擒虎面色复杂地看着方绩恪满脸笑意地为同样满脸笑意的金生水戴上勋章。
内心涌现阵阵阴郁之余,还掺杂着一丝不安。
为何金生水不是我的人?为何这样的人才都被方绩恪收入囊中?前有陆粱,后又有金生水。
反观苗氏,最优秀的异种天才被雷劈死,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受到伥鬼姐姐的连累如今还在医馆里躺着。
年轻一辈里,死得死,残的残。只有侄子苗仁风还全须全尾地活着,偏偏这是个缺心眼的智障。
跟他那个伥鬼爹一模一样,你最好是死在了泾河大酒楼那场大火里,而不是被关在白塔地牢里,连累苗氏。
苗擒虎的脸阴沉地快要滴出水来,随大流拍得手也呈现出心不在焉。
他已经预感到了登顶锦衣卫指挥大位无望,更清楚自己和苗家正在面临巨大的危机……
前者只要耐心蛰伏,总归是有机会的。但后者已经火烧眉头了,需要不惜代价,将波及苗家的不利因素尽数尽快消除!
该发动了吧?
苗擒虎瞥了一眼最令他忌惮的二人,又用余光确定宫钟意和沈宴都在场,稍微松了一口气……
台上,方绩恪亲手将那枚金质勋章挂在金生水制服左胸之上,末了又拍了拍金生水的胳膊,在其耳边低声耳语道:
“我感知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白塔地牢里都做好准备了吗?”
金生水只是轻轻点头,他是面向台下众人的,并不方便开口提及此事。
其实,就在方绩恪帮他挂好勋章的那一刻,瘦蛤种便出发出了提醒,说是先前出现过的异常再度出现了。
而方绩恪的提醒,更加验证了这一点。
不过金生水并不是很担心,他对于瘦蛤种是有信心的。
“嗯,如此就好!”
方绩恪又拍了拍金生水的胳膊,两人便一同下了台。
关山岳翻开了下一页,继续宣读在剿灭反朝廷组织金刚崇行动中表现突出的个人和衙门……
这一次,锦衣卫东镇抚司、南镇抚司、长安镇抚司、安南镇抚司等衙门,锦衣卫安南镇抚使林殿等锦衣卫获得了银质勋章。
锦衣卫北镇抚司获得了金质勋章,宫钟意和沈宴因为指挥突出,获得了金质勋章。金生水和陆粱因为起草了具体行动方案,同样获得了金质勋章。
黑塔一层的大会议厅内掌声持续不断,掌声透过门缝和窗户缝,飘到黑塔之外,飘到了白塔,飘向了白塔地牢……
白塔地牢301审讯室门前的廊道上方,凭空出现了一丝波动,一团若隐若现的圆形阴影竖起了了耳朵,似乎在凝神倾听。
廊道之下,一阵毫不掩饰的脚步声快速抵近,护卫在此地锦衣卫们纷纷凝神戒备,做出随时攻击的架势。
很快,一名年轻的锦衣卫便在廊道尽头现身。
“镇抚使,这是您和咱们镇抚司获得的银质勋章!”
年轻锦衣卫是有分寸,露面之后便不再向前,只停在原地展示这那两枚在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的银质勋章。
“这是我秘书!”
林殿向马涂等一众锦衣卫解释一句便快步靠近,从年轻锦衣卫手里接过了勋章。
“镇抚使,您应该亲自去黑塔领奖的,是指挥同知亲自授得奖,还有无数同僚的祝贺!”
林殿只是摩挲着勋章,眼中满是欣喜,随即又露出一丝惋惜,“我在执行任务!”
“可是,长安镇抚司的丁镇抚使也亲自去领奖了啊!”
年轻的秘书还在惋惜,林殿只摆了摆手,让秘书赶紧离开,这里不是他可以久留的地方。
“您应该向宫同知请示一下的!”
年轻秘书离开了,在走之前留下了这句话。
“老林,如你秘书所说,你应该去参加的,毕竟这是难得的机会。”
马涂看着林殿挂在左胸的那枚银质勋章,十分眼热。
这应该是奖励安南镇抚司成功捉住了白栀的功劳。
如果没有这次截杀,自己也能获得一枚银质勋章吧。
可惜了!
“我哪里有脸去向宫师请示?又是截杀又是让杀手逃脱,上面没有因此取消安南镇抚司的这份项荣誉,我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哪里还敢奢求?”
“这倒也是!”
马涂觉得有道理,又觉得这话很刺耳。
“我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将功补过,不让审讯室里的嫌犯出现任何意外。”
林殿说着话,徒手将胸口那枚勋章摘下来递给马涂,又将口袋里的那枚集体勋章递给好奇的长安镇抚司锦衣卫们。
见所有人都在争先恐后地争夺勋章的观赏权,林甸瞥了一眼廊道上方,微笑道:“你家镇抚使和你家镇抚司也获得表彰了,等你家镇抚使回来之后,可以慢慢欣赏!”
他的这一番话,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了过来,马涂也不例外。
原本因为林殿秘书的骤然闯入,以及后面展示了勋章消除了刻意,这一松一弛之间,看护者们的警惕下降,又因为林殿的这番话,所有人的注意力更加分散。
因此,无人注意到,廊道上方的那团阴影,缓缓下沉,随即从审讯室上端门缝丝滑地挤了进去。
这一过程,除了偶尔瞥一眼的林殿,无一人注意到。
注意到阴影彻底消失,林殿悬着的心落地,面色更加松弛起来。
“唉,好好干吧!”
马涂将林殿的那枚个人勋章递回,说了一句不知是共勉还是自我安慰的话,又挨着审讯室的门坐了下去。
林殿接过勋章,看向了廊道尽头,他借这个寻常的动作,迅速避开了所有人的目光。
因为当他接触到这枚勋章时,内心深处涌起了强烈的矛盾感。
在内心深处,他自然是由衷感谢宫钟意的。
可是,宫师啊!我在安南待得太久了,我想要调回繁华的内地,哪怕是中原道这样相对不发达地地区也行啊。
可是,宫师啊!我实在是无法忍受。在安南的每一天,我似乎都能一眼看到人生的尽头。
既然你这条路走不通,我只能另辟蹊径了,投向苗同知了。
我将取代丁河,成为长安镇抚使。
这是苗同知和锦衣世家长安苗氏对我的许诺!
只要干好眼前的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