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小声些……”贾环压低声音,神色略显焦急。
他深知赵姨娘的性子,一旦得意起来便口无遮拦,若是将今日之事宣扬出去,难免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怕什么?”赵姨娘不以为意,拍着贾环的手,语气里满是炫耀,“我儿有本事了,娘高兴,说两句怎么了?”
她说着,声音又拔高了几分,“环儿啊,你不知道,以前那些个下人,哪个不是瞧不起咱们?现在你让他们看看,咱们环儿也是有出息的!”
贾环心里暗暗叫苦,他费尽心机才在众人面前树立起一个全新的形象,若是被赵姨娘这么一闹,之前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他正想着该如何阻止赵姨娘,就听她又说道:“不行,我得去告诉老爷太太,让他们也高兴高兴!”
说着,就要往外走。
贾环一把拉住她,“娘,不可!”
他语气中带着一丝严厉,“此事万万不可声张!”
赵姨娘被他突如其来的严肃吓了一跳,不解地看着他:“环儿,你这是怎么了?娘为你高兴,告诉老爷太太也不行吗?”
贾环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解释道:“娘,你想想,我以前是什么样子?如今突然变得如此优秀,若是太过张扬,难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咱们还是低调些好,免得招来祸事。”
赵姨娘听他这么说,有些不高兴地嘟囔道:“什么祸事?环儿,你就是胆小怕事!如今你有了本事,就该让那些瞧不起咱们的人看看!”
贾环正想再劝,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
他心中一惊,连忙回头看去,只见李纨正缓缓走来,目光落在他们身上,带着一丝探究的意味。
贾环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李纨为人端庄持重,心思细腻,若是让她看出什么端倪,后果不堪设想。
他连忙对赵姨娘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赵姨娘却没注意到他的眼神,依旧沉浸在喜悦之中,嘴里还在念叨着贾环的优秀。
李纨走到他们近前,停下了脚步,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容:“赵姨娘,这是怎么了?何事如此高兴?”
赵姨娘刚要开口,贾环抢先一步说道:“大嫂子,没什么大事,只是……”
他顿了顿,眼珠一转,继续说道:“只是我近日在学业上略有所进,母亲高兴罢了。”
李纨的目光在贾环脸上停留了片刻,又看了看赵姨娘,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哦?是吗?环儿果真长进了不少。”
她微微一笑,语气却意味深长:“看来,环儿以后要更加努力才是。”
她说着,目光落在贾环紧紧攥着赵姨娘衣袖的手上,“环弟,你……”
她拖长了尾音,似乎只是随意一问,却又像在试探着什么。
贾环触到李纨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松开了赵姨娘的衣袖,恭敬地答道:“李嫂嫂,我方才担心母亲太过激动,这才……”
他顿了顿,装作一副孝顺的模样:“母亲为我的学业担忧已久,如今略有进步,她难免有些失态。”
赵姨娘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点头附和道:“是啊是啊,大奶奶,环儿他……”
她本想炫耀一番贾环今日的壮举,却又想起贾环方才的警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含糊地说道:“环儿他,最近确实用功了不少。”
李纨笑了笑,目光却依然落在贾环身上:“哦?环儿最近读了什么书?可有什么心得?”
贾环心中一凛,知道李纨这是在试探自己。
他定了定神,回忆着原着中贾环的学业进度,又结合自己现代的理解,缓缓说道:“近日正在研读《孟子》,尤其对‘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一句颇有感触。”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感慨:“以前不懂其中深意,如今细细品味,才明白其中的道理。唯有经历磨难,方能成就大业。”
李纨虽然读书不多,但是从贾兰每天的诵读中,也了解了孟子的一些内容,便又问了几个关于《孟子》的问题。
贾环都对答如流,甚至引经据典,阐述了自己的见解。
赵姨娘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自家儿子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让她既惊讶又骄傲。
她忍不住插嘴道:“大奶奶,您瞧,我们环儿现在多有学问!以后……”
贾环连忙打断她,“娘!”
他语气中带着一丝警告,又转头对李纨歉意地笑了笑:“母亲不太懂这些,让大嫂见笑了。”
李纨淡淡一笑,“环儿果然聪慧,只是……”
她顿了顿,目光深邃,“学问之道,贵在坚持,切不可半途而废。”
贾环恭敬地应道:“大嫂教训的是,环儿定当谨记在心。”
李纨又与他们闲聊了几句,便转身离去。
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回廊尽头,贾环这才长舒一口气,感觉后背已经湿透了。
他知道,李纨并没有完全相信他的解释,这只是暂时的平静,危机依然潜伏着。
他转头看向赵姨娘,正要开口告诫她,却见赵姨娘一脸兴奋地拉着他的手:“环儿,你真厉害!连大奶奶都夸你呢!”
贾环强扯出一抹笑容,敷衍道:“娘,不过是侥幸罢了。大嫂见多识广,孩儿这点微末学识,在她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赵姨娘却不以为然,“什么侥幸!我们环儿就是聪明!以前是……以前是……”
她支吾着,似乎想说以前是没机会表现,却又觉得这话不妥,最终含糊带过:“反正现在我们环儿出息了!”
她说着,用力拍了拍贾环的手,眼角眉梢都带着抑制不住的喜悦。
贾环将赵姨娘按坐在椅子上,语气严肃:“娘,今日之事,万不可再提!”
赵姨娘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环儿,你这是怎么了?娘高兴,说两句也不行吗?”
“娘!”贾环加重了语气,“您今日差点坏了我的大事!”
他压低声音,快速说道:“我如今的境况,您又不是不知道,稍有不慎,就会……”
他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其中的警告之意,赵姨娘却听得明白。
然而,赵姨娘却觉得贾环的态度过于冷漠,与从前判若两人。
她心里委屈,语气也变得尖锐起来:“你如今是翅膀硬了,连娘也不放在眼里了?我辛辛苦苦……”
“娘!”贾环猛地打断她,“慎言!”
赵姨娘却更加不满,“怎么?我说错了吗?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你……”
她越说越激动,语气也越来越失控,“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现在会读书了,就嫌弃你娘了?你……”
“娘!您到底想说什么?”贾环心中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我想说什么?”赵姨娘冷笑一声,“我想说,你根本就不像是我儿子!你……”
她像是突然清醒过来,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眼睛瞪得老大,惊恐地看着贾环。
贾环几乎是本能地扑过去,一把捂住了赵姨娘的嘴,他的手微微颤抖着,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几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他死死地盯着赵姨娘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娘,您……您方才……说……说什么?”
赵姨娘的眼神闪烁着,恐惧和慌乱交织在一起,让她不敢直视贾环的眼睛。
她挣扎着,想要摆脱贾环的钳制,却被他牢牢地控制住。
贾环慢慢松开了手,目光却依然紧紧地锁住赵姨娘:“娘,您累了,好好休息吧。”
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
赵姨娘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灵魂。
贾环看着瘫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的赵姨娘,心中五味杂陈。
他知道,方才赵姨娘的失言并非有意,而是情绪激动之下脱口而出。
他必须想办法让赵姨娘真正理解自己的处境,明白祸从口出这个道理。
他走到赵姨娘身边,蹲下身子,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娘,孩儿知道您心里苦,这些年在府里受了不少委屈。”
“孩儿也想像宝玉哥哥那样,让您在府里扬眉吐气,可如今孩儿所做的一切,都是如履薄冰。您方才那句话,若是传了出去……”
他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其中的危险,赵姨娘却听得明白。
赵姨娘的眼神渐渐恢复了焦距,她看着贾环,眼中充满了恐惧和不安:“环儿,娘……娘不是故意的……”
贾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娘,孩儿知道。只是往后,您万万要小心谨慎,切莫再说这样的话了。”
赵姨娘点点头,泪水无声地滑落,“环儿,娘会小心的,娘一定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了。”
贾环扶着赵姨娘躺下,替她盖好被子,“娘,您好好休息。”
离开赵姨娘的房间,贾环的眉头依然紧锁。
赵姨娘的事情虽然暂时平息了,但李纨的出现却让他更加不安。
李纨虽然寡言少语,但心思缜密,观察力敏锐。
今日之事,她是否已经看出了一些端倪?
如果她将今日之事告诉了王夫人,那后果不堪设想。
贾环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思忖着该如何应对。
他必须想办法打消李纨的疑虑,才能确保自己的安全。
夜色渐深,贾环却毫无睡意。他推开窗户,望着天空中的一轮明月,心中充满了焦虑。
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虽然凭借着前世的记忆和知识,或多或少地改变了贾环的命运轨迹,但在贾府这个危机四伏的地方,他仍然步履维艰。
他想起今日李纨那探究的目光,心中不禁一沉。
李纨的出现,就像一颗定时炸弹,让他时刻处于危险之中。
他必须尽快找到解决的办法,才能在这个世界安稳地生存下去。
第二天清晨,贾环早早地起了床。
他换好衣服,准备去学堂。
走到门口,他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赵姨娘的房间。
房门紧闭,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敲门。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开了院子。
他要去学堂,去面对新的挑战。
他不知道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但他知道,他必须勇敢地面对一切。
刚走到学堂门口,贾环就感觉到一股异样的气氛。
他抬头望去,只见茗烟正站在门口,一脸的得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